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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里端本园悬疑： 还有一半在哪里？
姑苏日报 20150125 B第03版
■张尚林
■张尚林
苏州市吴江区黎里端本园每天游览客人络绎不绝，有导游带领从老街步入“奎壁凝祥”砖雕门楼，穿越大观弄，走过荷花池上的廊桥，亭台楼阁榭等古建筑物和山水景点精致夺目令人感叹，但游兴未尽景点忽间中断，藏首不藏尾耐人寻味，发觉整个布局没有延续性，总感觉缺少点什么。
古今有关黎里端本园的文章屡见不鲜，但对该园的原貌，比如大小范围建筑风格整体布局等不太了解。李海珉先生在新版《古镇黎里》“端本园缩小一半之谜”一文中说道：据古“镇黎里文保所首任所长、已故殷安如老前辈民间调查记载，端本园由清乾隆年间陈鹤鸣所建，陈鹤鸣有子侄五人，均由科举岀仕成为清廷官吏，他的儿子绚文，与清宗室联姻，所以有端本园为‘郡马府’别称，端本园临水而筑，前有曲桥荷池，后有伴月廊。半山亭、双桂楼、平波轩、迎客厅等，庭院中叠有假山，植有金桂银桂等花木，园约三亩，错落有致，景观宜人，故当时列为吴江名园之一。而今端本园的实际面积只有900多平方米，与历史记载相差一半。”那么端本园还有一半在哪里？成了一个悬疑。
一处民宅与端本园的关联之处
我的老家就在端本园一墙之隔的东隔壁，曾住了50个年头，可以自信地说对居住地的每间房屋毎个天井每条通道甚至毎个角落了如指掌。老家与端本园有着诸多的相似和关联之处，早已有过很多的猜疑和联想，有时产生一种若隐若现的感觉。去年根据现状画岀一张平面示意图，77岁近邻见多识广的黎中退休刘伯华老师马上反应过来，这不是端本园的东园和西园吗？这个惊讶的发现与原有资料相符，同时得到各位知情者的认可。
先请大家了解一下老家的概况，原是一家陆姓大户人家，位于东隔壁黄祥泰弄底，总体建筑格局十分讲究，前后有大小两个园子，南北有两个河埠，房屋布局东西南北既有分隔又能环通，在民间实属罕见。进入里面仿佛到了神秘的迷宫，首先要通过三道门，第一道门是普通的杉木做的被称头门，第二道门用老红松做的上半面有直楞，下半面是木板上左方有一个暗插栓，如陌生人进入会一时打勿开，这可能起到机关防盗作用，第三道门是双扇厚重的硬木门，关闭后用一根统长的门栓，对准上下的栓眼插上，外面人根本无法进入。
过了三道门，右手转弯角有一眼明代古井，井栏是用一整块青石雕琢而成，井栏边檐已经被磨成圆滑形态，上面有石板盖住，井水清澈如镜，记得过去没有冰箱设备的年代，常把西瓜装在网线袋里吊储到井中数小时，吃起来更加凉快。进入大院走进朝东三间房屋的南北向拱形走廊，清一式的落地长窗，中间堂屋内有圆形的裙边黄榉雕花地罩，廊檐尽是木板雕花装饰，向北走到尽头一排东西向二十来米的主屋，屋前有三米多阔的拱形廊棚，廊棚的两端是一米高的半墙，上面用木板铺就，可让人随时随地就坐休息。主屋均是中西结合式的门窗，中间堂屋也是落地长窗，屋前靠南有一个近百平方的园子，园内有假山、金鱼水池，水池周围的石头错落有致别有风味，平时池内总是干涸的，一到下暴雨或发大水，当水满满的时候，真不可思议，水池里就会生出不少的小鱼，这大概就是“有水必有鱼”的缘故吧。假山旁有石榴、金针花、株子花、白兰花，沿河三十来米的转角围墙上，有各种不同图案形的花墙洞，在花墙正南方有被早期封堵的一座砖雕墙门。假山上到处生长着茴香、黄花菜和其它奇花异草，还有已成树状的腊梅花，一块牛形的太湖石伏卧在腊梅“树”下，记得在小时候一到下雪天，一朵朵金黄色腊梅花镶嵌在一片皑皑白雪中，十分素净壮观，几个小伙伴骑在“牛”背上摘下腊梅玩耍。
老家有南门和北门两座河埠(通常称为河桥)，南门的河埠有统一花岗石条垒成，上面还有雕花石栏和石凳，平台朝南以下有七级阶石，南门的河浜就是“毛家池”。是黎里地区二泉之一，据清《黎里志》记载：毛家池泉。在发字圩。《邱孙梧.夏日薄暮》闲步毛家池见水底有泉清澈可爱纪以此诗：“六月旱魃骄，河水渐干涸。乘凉来柳阴，踏遍浅滩脚。水声忽到耳，暗中费摸索。谛观知流泉，涓涓注丛薄。空明玉玲珑，圆转珠错落。云根几许深，雪窦何年凿……”毛家池的水深不可测，有一天毛家池的农民打“赌”，特地撑船到池当中，把一根特长的篙子插向泉眼深处，到整根篙子全部没掉还碰勿到池底。原来池里水清得可见底下的水草和砖石块，如在太阳照射下，鱼群在水下不时闪闪泛着银光，每当傍晚就有人在湖滩边上撒网打渔，一般很少是空网。到星期天做好回家作业，就与隔壁同伴一起钓鱼，悠哉悠哉非常惬意。几年前由于经常有人偷倒建筑垃圾，毛家池已被填埋了。
到北门还要向北经过一排紧贴东面毛家池的辅助房，虽说是辅助房屋，却都非常讲究，南端的水榭厅两边半墙，坐在里面可欣赏园内假山树木等景观，还有称叫铁纱间的，是专门用铁纱门窗封闭起来，在夏天沐浴后乘凉防止蚊子叮咬所用，在百年前应该算相当高档和奢侈豪华。北门的位置处于毛家池北面的转弯处，(南门到北门临水都是用青石块垒建而成)河流再向西延伸到尽头就达五亩园。北门的河埠是另外一种风格，设计得更加考究实用，为防滑，房东请匠人全部用花岗石砌成平台和九级朝东单向阶梯，水底又用青石板铺成河床，周围用青石条垒起水墙，只能河水流得进，任何杂物进勿到河床里面，功能可把墙外水面上的漂浮杂物挡在外面，起到过滤作用确保用水清洁。在九级河桥的上面，还搭了砖木结构的廊棚，就是遇到下雨天，下河桥的人也不会淋湿衣裳，在没有自来水的年代，我们所有用水都在这里，有时弄堂外的阿姨、舅叔也常来下河桥用水。
北面贴水一排五开间辅助房连接端本园，原来是楼房，由于在太平天国期间有一人被杀在里面，传说非常恐怖骇人，后来被作为凶宅拆除改建为平屋。前面有一个30多平米的小园子，园内原有一棵两个大人也合抱不下的大树，足有20多米高，树形有二个层面，上层树顶上筑着两只老鹰巢，下层的树枝伸展开能覆盖前后二排房子的屋面。
东园和西园
那么，东西两园会不会有内在联系？
首先从总体环境设计着手分析。清《黎里志》卷之四74页记载，《邱璋.端本园歌》：“禊湖发源自天目，临水家家富林麓。就中端本号名园，十年兴废双丸速。从总体环境设计角度分析，端本园东园和西园贴水而建，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恰到好处用尽了整只独脚圩地，既节约了土地资源，又能展示环境的优美和布局的内涵。整个建筑群的东面是毛家池有泉眼，历来清泉从这泉眼里源源不断喷流而岀，使毛家池永不涸辙。一般人们把泉源用作生命的源泉、力量的源泉、智慧的源泉等比喻，也常被人喻为钱财滚滚的源泉，从风水学角度看”毛家池“称得上是风水宝地。因此判断端本园建造于此，决不是单纯的巧合，而是当事人和设计者匠心独运巧夺天工的运作。
其次在建筑风格上来察看，东西两园的建筑大小房屋繁多，犹如迷魂阵一时让人辨不清方向，但总体布局条理清楚，主屋和休闲屋经纬分明，建筑风格一脉相承协调统一融会贯通连成一体。例如，相当华丽的双桂楼和东园主屋都安排在中间，都有拱形朱红一色的廊道，辅助房统一在后面和两侧。还有两处是原来明显的通道，一处是双桂楼后面的围墙，是从着底开始开斗式砌成的，违背了大户人家防偷防盗的常理，曾在×年夏天此墙头被台风吹倒，端本园直接贯通陆家的后宅园；（请看示意图①←处）另一处在古井西面的一条很不起眼的小弄，只用乱杂砖头临时砌成，加上简易屋，就是直通西园的荷花池的通道。（请看示意图②←处）据黎里中学退休教师刘柏华回忆，荷花池的南边也有通道，通道上铺置木条，上面有廊棚和美人靠扶栏，他们少年期曾在这里钓过鱼。只要把①、②这两堵墙拆了，东西两园就成了完整的“回”字型，融会贯通连成一体还了端本园的原貌。
再次从整体建筑面积来推测。什么原因会使端本园缩小一半呢？乾隆二十一年（1756）陈鹤鸣的三儿子陈鸿文，一向风流倜傥，又失于检点，挪用官家款项，亏空一千多两银子，被有司查实而拒捕，最后判斩。有御史参了一本，说陈鹤鸣在家起造华屋，号称“陈半镇”，又建造了吴江名园端本园，内中就有这三小子的赃款。于是陈鹤鸣被囚车押解到皇都。陈氏家一度遭遇不测受难不轻，端本园内“箧倒筐倾玉石俱，县官籍没更无余。珊瑚树碎惊盈尺，薏苡装轻载满车。”（邱璋《端本园》诗）由于陈鹤鸣参与赃案难以查实，一年后被释回家，虽拼尽余力重建家园，将田地房屋一步步赎回。清《黎里志》上卷之四75页记载中说到“陆家许赎三间屋，卜氏区分二顷田。”印证了端本园缩小之因果。但端本园已被蚕食、改建，面积缩小了一半。
另外再从两园的假山和东园地上祭祀图案两个方面来例证。
一是在清《黎里志》上卷诗中题道：“数椽老屋愁容膝，凿池叠石规时日。”当初陈氏建园十分讲究要求非常严谨，对景点的分布色调的搭配，得以合理的协调统一。东西园两座假山错落有致、遥相呼应，西园的假山凉亭旁雕凿一条细长的水池，种上木樨、石榴、金、银桂花树及菊花、兰花仙人掌等传统花木；东园的假山配置较大的金鱼池，在鱼池南面种了天竺、白玉兰和法国梧桐树。再从古建筑的常规来看，东西两园的水榭厅和辅助房屋几乎成对称格局，这种规格布局决不是巧合，而是刻意的追求和蓄意的接合的又一例佐证。
二是在西园入口处三间朝东房屋门前地上，用花石片铺设一个直径约2米的“寿”型图案，还用瓦片巧妙搭成四只蝙蝠。前面已阐述此走廊上面有木刻雕花，而朝南的主屋却没有丁点的雕刻。由此可见这三间房屋是专门为祭祀所用，园主人常常在此祈祷求福平安祛除灾难求神保佑。还有一种意念的可能，这里的蝙蝠造型，意思是讨口彩——有福之地，这四只蝙蝠与外甥周元理家的“赐福”的译音，有着内在的联系，或许是攀龙附凤的一种追求，亦是陈氏的佳作之一。
黎里端本园中亭台楼阁榭廊山池奇草异木应有尽有，东西两池两山两榭相互呼应，确是难得的历史文化名园，不愧为曾是小有名气的“郡马府”。它饱经沧桑历经了“门帖萧条发官卖”的洗劫和屈辱，它的历史传奇增添了扑朔迷离。现在西园已经修复如初，东园的房屋全在，假山上的太湖石、金鱼池边的石块虽然都被填埋，只要在原址开挖就能重现原物原貌，建议现被建筑垃圾填没的毛家池重新开挖，既整治了环境，更是还给端本园三面临水绿水环抱的福祉，希望不久的将来黎里端本园的全貌再现在世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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