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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物志》
苏州日报 20161202 B第03版
■曹林娣
□解读 曹林娣
文震亨（1585-1645）字启美，号木鸡生，苏州人，是文徵明曾孙。他家学渊源，学识广博，系“冠冕吴趋”的贵胄子弟。他长身玉立，善自标置，所至必窗明几净，扫地焚香，是典型的士林清流。他少而颖异，生长名门，翰墨风流，奔走天下。明天启甲子（1624年，39岁），试秋闱不利，即弃科举，清言作达，选声伎、调丝竹，日游佳山水间。天启元年（1621）以诸生卒业于南京国子监，五年举恩贡，崇祯十年选授陇州判，以琴、书之名达禁中而改授武英阁中书舍人。交游赠处，倾动一时。文震亨家富藏书，学养深厚，他风姿韶秀，诗画咸有家风，山水师法宋元诸家，韵格兼胜。
文震亨也是一位享有盛誉的造园名家，擅长经营位置，晚年文氏归隐，与东郊水边林下，重新经营竹篱房舍。所居香草垞，是他就苏州高师巷冯氏废园改建，其园结构殊绝，题榜纷罗，如四婵娟堂、绣铗堂、笼鹅阁、斜月廊、众香廊、啸台、玉局斋诸称尤著。水木清华，房栊窈窕，阛阓中称名胜地。“曾于西郊构碧浪园，南都置水嬉堂，皆位置清洁，人在画图。”今存其兄文震孟的药圃（今名艺圃）的庭园建筑及西花园内之山池布局，尚可领略其治园意境。南明弘光元年，清兵攻占苏州城之际，避地阳澄湖畔，闻剃发令而投湖自尽，虽为家人救起，却终于绝食六日、呕血而亡，年六十一岁。
文震亨著述甚丰，计有《琴谱》、《开读传信》、《载贽》（五卷）、《金门集》、《清瑶外传》、《武夷賸语》、《一叶集》、《岱宗琐录》、《文生小草》、《香草诗选》（五卷）、《秣陵诗》、《土室缘》、《新集》（十卷）以及《长物志》（十二卷）等，未刊刻者还有《陶诗注》、《前车野语》等。
文人好称“身无长物”，“长物”即指多余之物，出《世说新语·德行》篇，称赞王恭为人，“身无长物”。文震亨称他所论及之物是“长物”，但又径为“长物”作志，反映了当时传统文人的矛盾心理。
《长物志》上承宋代赵希鹄《洞天清录》流韵，旁佐屠隆《考槃馀事》、董其昌《筠轩清秘录》等时人杂书。故《四库全书》评《长物志》曰：“所论皆闲适游戏之事，识悉毕具，明季山人墨客多传是术，著书问世累牍盈篇，大抵皆琐细不足录，而震亨家世以书画擅名，耳濡目染，较他家稍为雅驯。其言收藏鉴赏诸法亦颇有条理。盖本于赵希鹄《洞天清录》、董其昌《筠轩清秘录》之类，而略变其体例，其源亦出于宋人，故存之以备集家之一种焉。”书以人重，其著作脱颖而出，与文震亨显赫的家世、书画的名望，尤其是捐生殉国的行迹颇有关系。
《长物志》分为室庐、花木、水石、禽鱼、书画、几榻、器具、衣饰、舟车、位置、蔬果及香茗等十二卷。全书除卷五书画、卷七器具、卷八衣饰、卷九舟车、卷一一蔬果、卷一二香茗与园艺一般并无直接关涉之外，其余各卷如下：
卷一，室庐。认为以居山水间者为上，村居次之，郊居又次之。倘不得已而暂居于嚣市，须设静庐以隔市嚣，必门庭雅洁、室庐清靓。亭台具旷士之怀，斋阁有幽人之致。又当种佳木怪竹、陈金石图书。令居之者忘老，寓之者忘归，游之者忘倦。集中表现出作者关于园居的审美理想。
卷二，花木。阐述园林花木种植之艺。提出“草木不可繁杂，随处植之，取其四时不断，皆入图画”的种花植树之则。并记述了许多花木的生态习性及在园景之中所具的审美品格与作用，写出作者对这些奇花佳木的人格比拟思想。
卷三，水石。记叙园林水石艺术、叠山理水之趣。认为“石令人古，水令人远。园林水石，最不可无。要须回环峭拔，安插得宜。一峰则太华千寻，一勺则江湖万里”。表现出作者对园林水石审美的真知灼见。
卷四，禽鱼。指出凡佳园不可无禽鱼之乐。“语鸟拂阁以低飞，游鱼排荇而径度，幽人会心，辄令竟日忘倦”，意在“得其性情”。
卷六，几榻。志述园林建筑的家具陈设。要求几榻之制，“必古雅可爱，又坐卧依凭，无不便适”的审美见解。
卷十，位置。强调“位置之法，繁简不同，寒暑各异，高堂广榭，曲房奥室，各有所宜”原则。
《长物志》体现了传统文士的园林审美情趣与审美理想，向往着高雅、清寂、绝俗的生活环境，在云林清閟、高梧古石的环境中做长日清淡、寒宵兀座的幽人名士，感受神骨俱冷，这“是文士阶层积淀千年之久的文化品质和艺术的精神诉求在日常生活中反映”。
《长物志》中有很多“不宜”、“忌”、“俗”等字眼，如亭忌上锐下狭，忌小六角，忌用葫芦顶，忌以茅盖，忌如钟鼓及城楼式；石桥四方磬折，尤忌桥上置亭子；交床金漆折叠者，俗不堪用等。
种种忌讳，与文震亨贵介风流的雅人深致很有关系。他写《长物志》目的是重申其曾祖文徵明的醇古风流，“惧吴人心手日变，如子所云，小小闲事长物，将来有滥觞而不可知者，聊以是编提防之”。暴发户和平民也去追逐原本属于士绅阶层的东西时，精英阶层固守自己的文化场域，以决绝的方式来排斥日常世俗化，绝不妥协于流俗，所以，文震亨书写长物纯粹是为子孙后代保存其作者的社会地位和道德素质。对抗大众习性的结果。
《长物志》论述了我国古典园林的艺术特色和风格，尤其重视园林各厅堂斋馆的陈设，营造优雅的艺术氛围，是将文学意境、山水画的原理运用于造园艺术设计的典范之作。
全书以古、雅、真、宜为审美标准，并以此作为自己格心与成物之道的原则，纵谈士大夫生活的各种心物，崇尚清雅，遵法自然，雅人之致，旷士之怀，借品鉴长物而标举人格，显示了高蹈的人生况味，成为晚明士大夫清居生活的百科全书。
《长物志》版本，有江苏科技出版社1984年版陈植校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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