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代相传的太湖渔歌没人会唱了?

城市商报 20160504 A第02版

■陆怡

“小小太湖跨三州,难容渔家一叶舟……东南风吹得浪头尖,小网船歇勒太湖边……”时间倒退半个世纪,吴中太湖边的渔村水网密布,风帆扯起,渔船起航。帆影渐渐在晨露中淡去,悠扬的渔歌声依稀飘荡在耳畔。
  太湖渔歌,从人人会唱,到销声匿迹,仅用了半个世纪不到的时间。在太湖4.5万亩养殖水域中,东山镇太湖村占到了三分之一,而偌大的一个渔村,却很难再找出一位会唱渔歌的渔民。
  在临湖镇石舍村,有一位年过八旬的老人,他叫陈俊才,年轻时曾就职于太湖人民公社(现划归光福镇)。上世纪70年代,他为太湖渔文化奔走乡间,这一走就是60年。其间,完成了多本与太湖相关的著作,共计百万字。其中,也记录了几乎失传的太湖渔歌。

  □商报记者陆怡

  “三上东山,四下太湖”他是太湖名副其实的“活字典”

  走进陈老的家,古朴而静谧,书桌上的书籍离不开太湖两字,老花镜下堆叠着厚厚的一沓方格纸,纸上记录着他的日常札记。用他的原话说,他那一辈人不会使用电脑,只会用最原始的方法记录,他所著的《太湖渔业史》、《吴县水产志》等都由手写完成,累计起来,与太湖相关的内容,他写下了不下百万字。
  30年收集采写资料,30年编写太湖渔业书籍。这60年,陈老过得并不轻松。
  自古以来,太湖渔民分散在沿湖各地。人民公社成立初,陈老就职于太湖人民公社(新中国成立初期,浙苏两省解放后,为了统一太湖地区的剿匪,苏州军管会于1949年7月设立太湖行政办事处),五十年来经过一系列调整后于2001年并入光福镇。这个太湖行政办事处就是太湖人民公社的前身。
  陈老在太湖人民公社从事渔业行政工作的同时,搜集积累太湖资料,是太湖的“有心人”。
  陈老告诉记者,他年轻的时候,利用闲暇时间,经常赶赴渔港村附近的太湖边,踏上渔船,走进渔家,听着渔民吟唱渔歌、小调,声音用录音机录下来,把歌词用小本子记录下来。
  他汇编的《太湖渔业生产统计手册》,完整反映了太湖渔业生产的全貌,随后编写的《太湖风情》涵盖了太湖的人文历史、物产贸易、资源保护、民俗风情等多方面,这些丰富的内容,都是陈老当年调查的一手资料。
  多年来,对太湖渔民风土民情做深入研究的人不多,太湖流域很多风土人情已被“湮没”。陈老说:“饮太湖水长大,我对母亲湖的责任感从未松懈。”退休伊始,他努力把过去装在脑子里的东西、记载的零星资料系统地整理出来,尽管来回渔村要经历几小时长途汽车的颠簸,有时候为了弄清一个问题,还需要多次实地调查。
  当地村民称:“与太湖有关的一切,陈老都知道,他是咱们太湖的‘活字典’!”

  “三面朝水,一面朝天”船儿是孕育太湖渔文化的摇篮

  在渔港村边,桅杆根根林立,几千条渔船停泊在沿湖港口。渔民蒋百根正在缠绕捕鱼用的粗尼龙绳,他说:“太湖处在禁捕期,趁着这阵子闲工夫,先把渔具拾掇好,为开捕做准备。”
  今年60岁的蒋百根一生与太湖相伴,船上生、湖里长,婚宴摆在船舱里,小家安在太湖旁……他以自己的人生经历见证了新中国成立后太湖的时代变迁,虽已花甲,可是与太湖相关的人与事,他仍能娓娓道来。
  “有人问在太湖上过了一辈子,怎么呆不腻的?”蒋百根告诉记者,自祖父那辈起,太湖就是他们赖以谋生的地方,更是他出生、成长,又是养育他的子孙后辈的家园。看了它一生,总也不厌倦。
  “我出生在太湖的一条船上。船儿是摇篮,我便在太湖波浪的高低起伏中渐渐长大。到了六七岁,我已是父母行船时的好帮手,水浅时帮忙拉纤,水深时帮忙摇橹,虽然年纪小,也能举起七八尺的长竹篙,撬动船只缓缓离岸。”蒋百根告诉记者,那时候,他们一家子都靠太湖生活。父亲母亲,用一条载重18吨的老式船帮人运输货物,终日在太湖上奔波,挣得微薄的报酬。而他们兄弟姐妹,渴了喝口太湖水,馋了便抓河里的鱼虾和岸边的螺蛳来吃,夜晚则挤在狭小的船头,听着湖水拍打船身的声音入眠。
  都说“世有三样苦,撑船、打铁、磨豆腐”。湖上的船工,三面朝水,一面朝天,夏天的阳光能把人晒掉几层皮,冬天的寒风又直往骨头缝里钻。越是恶劣的天气,他们越要守在船上,确保货物不受损失。
  “渔船承载着我们的回忆,我们这些末代渔民平均年龄已经六七十岁了,以后真的没人做这行了。”说完,蒋百根的背影远去,远处渔船的汽笛声轰隆隆响起。

  渔民上岸渔俗新 一座渔村难觅一位渔歌歌者

  面对一望无际的太湖,渔民的捕捞生活难免显得枯燥无味,唱渔歌是渔民在湖上宣泄感情、沟通思想、自娱自乐的主要途径。
  清代的《六桅渔船竹枝词》和《罟船竹枝词》中,有“兴来自唱渔家傲,不学吴娃荡桨歌”、“棹郎野饭饱青菰,自唱吴歌入太湖”的诗句,描述了太湖渔民唱吟渔家山歌的盛况。
  光福地方志研究会负责人须泉元介绍,渔民劳动时必打号子,俗谚称渔民“手里拿了三寸板,不是叫就是喊”。集体劳动起锚、扯篷、上网时,一人领唱众人和,节奏明快,高亢有力。二三人排网、摇舢板、取鱼时,亦要领唱与和唱,低沉有力,声音嘹亮。连一个人整缆、理网时,也自吟自和,委婉动听。旧时的太湖渔民,不分男女老少都能唱吟渔歌,有些熟练者还能即景生情,脱口而出,随编随唱,成为太湖“渔家一绝”。
  曾经在光福的渔港村、东山的席家湖,渔民们脍炙人口的渔歌响彻太湖畔。而如今,偌大的一个渔村,却很难再找出一位会唱渔歌的渔民,很多老渔民坦言,关于渔歌的印象大多停留在他们不记事的童年,记忆很浅,完全记不清当初的唱调与唱词。

  “打捞”失传渔文化
  渔歌价值何在?

  解放前后,渔俗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隔行如隔山,解放前,渔民眼里农民是站不稳的“旱鸭子”,农民心中渔民是不会治家的“网船舵子”。解放后,渔民上岸,曾经渔民间盛行的“帮内婚”逐渐瓦解。陈俊才说,太湖渔民婚俗的变化意味着时代文明的进步。
  正如婚俗一样,随着时代的发展,机器代替了人力,很多渔歌都是伴随劳动节奏歌唱的。渔业生产机械化程度提高了,现在更是有了卫星导航设备,渔歌渐渐退出渔业劳动,太湖渔歌逐渐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壤和传承的基础。
  除此之外,很多渔民也不是传统的“纯渔民”了,他们种地、养殖、办工厂,改变了单一的捕捞模式,成为了有技术的新型渔民。
  须泉元说,太湖渔歌历史悠久,内容丰富,记录了当年渔民的生活状态,这是一种无形的文化。渔歌是广大劳动人民在长期的劳动生产中集体创造的宝贵文化遗产,也是吴地民间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但是在当下网络时代,现代音乐、数字音乐已经基本占据人们的音乐欣赏领域,太湖渔歌受众逐渐消失,尤其不被年轻一代感兴趣。岁月荏苒,当年的渔歌手渐渐老去,一些原生态渔歌随着渔歌手的逝世传承中断。
  为此,近年来吴中区文管办建立光福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领导小组,将太湖渔歌的保护作为重点工作,对太湖渔歌进行挖掘、整理,工作人员走村串户,一字一句地对渔歌进行录音保存,抢救出一定数量的神歌,并在新编的光福镇志中进行记载。
  光福镇政府还通过开展“太湖开捕节”,让渔文化走进了现代生活。在开发太湖旅游资源的大背景下,将保护工作与旅游开发有机结合,把太湖渔歌作为传统音乐向游客展示,作为人文旅游的重要环节。在推陈出新盘活渔歌的基础上,太湖开捕节总导演法律然曾运用原有曲调“旧瓶装新酒”,重新填入能反映当前生活的歌词,尝试着对传统渔歌进行现代改良。
  记者了解到,苏州太湖开捕习俗、太湖神歌、金庭消夏渔歌已被列入吴中区非遗项目,这对当地传统风俗具有重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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