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埭的老街

苏州日报 20100703 A第09版

■陆昱成

□陆昱成

    每年过年过节,都要和父母回到苏城城北的老家——黄埭。来去间却发现,前些年还和伙伴一同游耍的那条都叫不上名字的街,慢慢地改变了模样,少了许多沿街的破旧的店面和老宅,只是那些班驳的青石板还在,在微雨中和记忆一起延伸出去。

    这确实是一条老街,东西纵横于黄埭镇,长不过三里,却挤挤挨挨的集中了数百间房子。房屋样式各异,从建国前的地主大宅,到大生产时代的供销社,更有些许沿河而筑的砖瓦房,穿插着一座座小石桥,将江南小镇的模样展示淋漓。倘若遇上梅雨,氤氲的水汽更像是一层薄纱,给灰墙、黑瓦增添了几分婉约的气质。

    摩挲着地面那一条条还算齐整的青石板,老街历史的脉络,从奶奶百年的回忆开始。奶奶常说,她年轻的时候,这条街便是黄埭镇的“观前街”。乡里村里种点菜,养点蚌的农民,走街串巷、贩点洋油柴火的生意人,都在这老街吆喝张罗,跟好人家做点买卖。有在固定摊位上的买卖,也有一个扁担两个框摇摆于街头的买卖,再加上来回的人流,那个拥挤劲,的确不输给现在的观前石路。当然,最热闹的,还属沿河的河滩。江南的老镇子,路为水生,再通达的路,通达不过交错纵横的小河小浜。数米宽的小河上川流不息的一艘艘乌篷船给绿水增加了些许动感。卖米的、卖姜蒜的、难得还有张罗些米酒的,吆喝声声声不绝。不用再说撸桨打水的声音,也不用再提河岸边洗衣淘米的声音,就这一声声的张罗,便引得路人缓步驻足。

    河滩沿岸,桥洞边的乌篷船总是最显拥挤。百年的桥洞下乌篷参差,一米见方的河滩上人头攒动,参差攒动的是来来去去的大小买卖。却似乎无声的说明着老街和小河的暧昧。忽见三四艘乌篷并肩联携,竟然在淡淡绿水之上,联建起了一条可供路人两岸穿行的临时通道。穿行于一艘艘的乌篷船中,转眼从南岸到北岸,又岂能不感叹水乡的灵动,感叹水陆的默契。

    老街和街边这一弯绿水皆不知其名,却因其种种乐趣,孩提时,便已经熟络得很。自然有在河滩边尽情玩水,衣衫尽湿;也有含水站在那石板桥上“狙击”过往的乌篷船;洗衣淘米的河边,少不了伙伴们一起打水漂用的小瓦片。还有,还有就是那大青石板。入夏,站河边弯腰取水后泼洒在那大青石板的缝隙,不出两三下,就可见得偶尔会忽的蹦出几只蟋蟀,接着被早已等候多时的伙伴纷纷收入罐中。也有运气不好的,才一冒出个头,便被河边闲逛的小鸡仔啄去。

    每年清明节前,苏城雨水丰沛,河水的上涨带来更多水里的活物。少不了翻腾的鲫鱼,更多的却是青壳的螺蛳,排排坐一般的攀附在铺就的大青石板的侧面。微微的浪花将河水摇曳起伏,一阵整排淹没,一阵又见几个青壳从绿水中出脱,外壳亮丽。几乎每家都会有一个自制的网漏,每年的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会从河里捞一些螺蛳。取回家放在钵头内养上3日,见换下的水与清水无异,晚上便定会听见那一声声吮吸螺蛳之声。明前螺蛳的美味,指的也就是这吮吸之声吧。

    然而,即便印象中如此苍老婆娑却又分外鲜明的老街,却也渐渐模糊开去。看着那灰墙上挂着的空调外机,烤漆的外表折射着明媚的春光,却模糊了老街斑驳的倒影。看着那一段修整过的河岸,水泥混凝土的浇注将那一弯绿水修筑得精神抖擞,却再也难寻那些石板缝隙里栖身的西瓜虫,还有那河岸上弯腰点水的一抹绿草。模糊了,甚至故人离去,吴侬软语也渐渐稀疏。模糊了,模糊的即将就要全线搬离。

    这或许就是老街的命运,就如同当年学校门口开出的那家美味的蛋糕店。毕业多年后回返校游玩,愕然发现,原来蛋糕店的地方已经造了很大的一座书城。曾经以为百年的美味,也不过区区青春四载。多年以后,或许这条老街的所在,又将出现更加气派的建筑,而老街的所有印象和记忆,又能不能像奶奶的诉说一般,传承百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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