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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云里的平江路
苏州日报 20110312 A第09版
■邓婧
□邓 婧
小巷，千米有余，弯弯转转，像极了人的一生。
很多年的岁月里，它都默默无闻地淹没在苏州城里，因为，太过平凡，太过普通，与旁邻的那些巷子无啥差别。紧临市中心，却没有车水马龙的喧杂，也没有高楼林立的压抑。有人说，它是现代都市里“被遗忘的一角”，也有人说它是无车马喧的“悠然南山”。遗忘的一角也好，悠然南山也罢，不管怎样，平江路的气质，是不属于纷繁都市的。
第一次从白塔东路进平江路，我诧异自己是否误入了陶潜笔下的桃花源：两旁建筑夹道，窄窄地两米来宽，进深百米，才豁然开朗，“河街相邻，水路并行”，“粉墙黛瓦”，沿岸“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就像爱丽丝，一不小心跌入了兔子洞，仙境一样的地下城就这样映入了我的眼帘，让我措手不及。
走在长石条铺就的路面上，我后悔自己没有穿一双平底软布鞋。那样，就可以隔着布鞋的软底，透过敏感的脚底神经感受历史积淀下的厚重。不过，即使没有软底鞋那么真切，触动直抵心间，却也还是被魂牵了去，自己仿佛置身于时空的隧道：春秋时期阖闾大城初建，平江还是草长莺飞、灌木茂盛的郊野之地；唐宋时，平江形成了村落式的人群聚集地；明清，平江酒肆商铺林立，商贾往来频繁。
而眼前的平江路上依然是清末民初时代的建筑，鳞次栉比。整条街就是一条具有江南“小桥流水人家”特色的水巷。它在这里静静地诉说着数千年来苏州人休闲雅致的生活，一代又一代的传说与故事：贵潘的风致雅量，富潘的浮华气魄，赛金花的幽思暗恨，岳飞的精忠报国，虞姬的刻骨铭心……
曾经的汪氏义庄，修葺过了，很是气宇轩昂。保吉利桥边的那座牌楼，也焕然一新。宋胡相思桥与唐家桥还在，只是不知那些石梁、石拱、石基是否还是那宋代的遗迹。不管怎样，至少“胡相思”的凄美爱情故事依旧在代代传诵。
史载宋威果二十八营曾驻扎平江。昔时军营驻扎地到底有多大的范围，“夜深千帐灯”的宏伟壮丽，铁马金戈的恢宏气势，随着历史一起湮没在尘埃里。时至今日，人们早已目睹不了这份壮阔。而史书也只是模棱两可地用简短几句记载。尽管韩瓶碎片堆出土了，却也只是向我们证实了平江的确有军营驻扎的这件史事罢了。黛青色的叠瓦间，瓦穗栉次鳞比，昭然若揭地提醒人们这里的古老与沧桑。也许唯有屋檐上的青瓦窥探着它的过往云烟。
在菉葭巷的尽头出土了一块刻有“人等至此下马”的碑石。有传说是岳飞曾经接“十二道金牌”中的一处，后来，当地百姓为纪念岳飞的精忠报国，立碑以示瞻仰。这是否宋代遗物仍有待考证。我不是考古学家，所以，没有那份刨根问底钻研精神，有的仅是瞻仰历史文物的情怀，以及它流传下来的动人故事。
平江路上，以潘宅冠名的宅子，正如其“潘”这个姓氏一样，都有着精彩纷呈的史事佳话。现为人知晓的就有礼耕堂、潘世恩故居、潘祖荫故居、悬桥巷潘宅等好几处。潘氏在平江，拥有数百年的历史，在最辉煌的时期，苏州一座城潘氏就占一半。潘氏，亦有“贵潘”、“富潘”之分。贵潘，世代门第显赫，以状元、探花、翰林、举人不胜枚举著称。清同治年间，李鸿章抚苏时曾为潘祖荫所属的“贵潘”家族题匾曰：“祖孙、父子、叔侄、兄弟翰林之家”，潘氏望族因此享有“天下无第二家”之誉。富潘，依靠经商致富，积累了大量财富，在苏州拥有无数店铺、作坊、房地产，曾是富甲一方的经商世家。因而，潘氏两族在平江史上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经历了漫长的风雨侵蚀，如今的平江路，显出了苍老的痕迹。墙垣圮塌，朱漆斑驳，从墙头上探出的几株衰草，在风中轻轻摇曳，有种遁入时空的感觉，人们仿佛能在其间，一窥历史：吴都城初建的欣荣，康乾的盛世繁华，晚清的衰败之气，乃至现代的动荡岁月。整个苏州的古韵似是都缩微在平江路的巷弄阡陌里，枕河人家中，青石板长石条上了。
平江路是沉稳的，而这个“稳”是沉出来的。
岁月变迁，昔日的繁华与荣耀难见，但宏伟的门庭结构、精细的砖墙雕凿、繁复瑰丽的图案花饰，仍折射着贵族门第的气宇轩昂。浮华过后，终是归于平静。如今这里是静坐、悠闲、私语。
重门深锁，高墙内院，不知到底有几进几出，禁不住心中的那股强烈的好奇心，推开一扇没有深锁的院门，静谧恬淡、雍容典雅的惬意感立即弥漫周身。平江路的主体建筑，不似北京大宅门那般张扬，恰是小家碧玉的赏心悦目。微翘的飞檐，灰色的瓦楞、朱色的窗棂，那份古朴与雅致，是苏州千百年来人文的积淀。
傍晚时分的平江路上，昏黄的灯光从门缝间、窗隙里流泻出来，夜色朦胧中，映出一些模糊的影子，隔着院墙，隐隐传来吴侬软语和阵阵笑声。夜深人静、独自凭栏，静静地品味平江路的那份淡泊。
今天的平江路，是古韵苏州的一张名片。这里有典型的苏州“小桥流水人家”，传统苏州的人文风情。“水路并行、河街相邻”的街道格局，“灰、黑、白”三色的主基调，组成了典型的水巷特色。
苏州是一座文化底蕴深厚的城市。今天的苏州，尽管已经迈向现代化都市的行列。然而，千百年的人文积淀，孕育了如今仍旧沉稳、内敛的苏州。人或多或少都心存一份怀旧情结。闲时去平江路上走走吧。重温旧日里的风情，间或泡上一壶茶，抑或是邀上三两知己小酌一杯，聆听昆曲、评弹的细腻婉转，细细地享受这份悠然自得与漫不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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