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啸峰:打捞苏州弄堂里的记忆

苏州日报 20160909 B第01版

■高琪

   挖掘隐藏在日常生活里的苏州文化元素

  苏周刊:您的写作有鲜明的苏州印记,从2010年起出版了三部关于苏州的散文集,近年来又发表了不少写苏州的小说,很多人写过苏州,怎样写出自己的苏州,是一个难题,您眼中的苏州是什么样的?您又是如何给读者带来一个不一样的苏州的?
  王啸峰:到目前为止,我出版的《苏州烟雨》《吴门梦忆》和《异乡故乡》三本散文集,发表的《井底之蓝》《萤火虫》《甜酒酿》等小说,几乎都有苏州印记。苏州历史文化底蕴丰厚,写苏州的人多,名家写苏州也多。从叶圣陶、周瘦鹃到陆文夫、范小青、苏童等,都是“苏派写作”的杰出代表,他们的文章是我学习的榜样。如果仅仅在作品中写到苏州、提到苏州,不能叫做真正意义上的“苏州书写”。我觉得还要形成自己的写作特点,才能够称得上“苏州书写”。
  连续两年,朋友们为我举办了作品专题讨论会,鞭策我进一步挖掘自己的创作初心。我想自己的苏州书写有以下几个特点:一是着力描写普通苏州市民生活。我从小的生活环境,注定自己关注的必定是弄堂、小巷、大杂院里的小人物。他们身上固然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和不足,但都个性鲜明,特别真实生动。这是我一直坚持的写作导向。二是挖掘隐藏在日常生活里的苏州文化元素。苏州人到底有什么不同于其他城市居民的特质,我觉得“崇文”最为显著,而且苏州人习惯于将文化元素隐藏在日常生活、工作中。寻常百姓,兴许就通琴棋书画,就能唱昆曲评弹。我们从小接受的教育,不是去赚钱、经营、投机,而是读书,或者有一份手艺。这份手艺我们通常称为“生活”。几乎所有工作都可以用“生活”表示。三是不避讳阴暗面。现在有些写苏州的文章,把苏州文化放大到极致。还有把“苏式生活”作为最高人生追求。其实,这仅是美好的一面。在苏州精美文化艺术生活的另一面,藏在街头巷尾的还有粗俗、势利、背叛和谎言等等。真实的百姓生活,还包括苏州人之间,老苏州人与新苏州人之间的矛盾冲突、情感纠葛等。如果不表现这些东西,我认为就不是完整的苏州书写。我喜欢聚焦普通人,把他们的缺陷、缺点表现出来,从而带出真性情、真人性。普通人混迹于市井,他们的喜怒哀乐,有一些偏激,甚至还有一些偏执。正是把苏州精致美好与世俗粗陋的正反两方面都展现表现之后,才代表我真的热爱我的故乡。四是我写的不是游客眼中的苏州。也许是生活工作经历让我放宽眼界,我写的苏州,必定跟游客、过客眼中的苏州不一样,也更能引起大家共鸣。游客会聚焦平江路、十全街、山塘街等著名街区,我却关注那些背街小巷里的市民生活,从写作一开始,我就下决心把这些东西打捞出来,不为什么,就是发自内心的需求。即便离开苏州工作多年,我还是从内心热爱故乡。苏州是我的根基,失去“苏州书写”,我就会迷失自己。福克纳曾经说过:“我的像邮票那样大小的故乡,是值得好好描写的,而且,即使写一辈子,我也写不尽那里的人和事。”这句话将一直激励我写好苏州。

  写作给我带来的最大收获,
  是内心的宁静

  苏周刊:您是如何走上写作之路的?写作又给您带来什么?
  王啸峰:我的职业生涯,除去刚工作那几年,一直从事文字工作。文字工作与文学创作虽有很大不同,却为我打下扎实的文字功底。初次尝试文学创作的情景至今清晰明朗。那年,沪宁高速还没修建,去南京出差只能走路况不良的国道,漫长旅途,产生了疲惫和倦怠。进南京,看到高楼里的橙色灯火,就感觉自己可以写了,至于写什么并没有具体概念,只知道身心疲乏状态下,写作是一种慰藉。记得第一篇散文的名字就叫《温馨灯火》。之后工作越来越忙,我的写作在断续中前行。
  而萌发深入进行文学创作的念头,却和村上春树有点类似。1978年春,村上春树到明治神宫球场看养乐多燕子队对广岛队的棒球比赛,养乐多队开场就打了一个漂亮的球,当球棒碰到球,清脆悦耳的声音响彻神宫球场的刹那,村上忽然萌生了写小说的念头。“好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天空慢慢飘下来,而我正好用双手接住……不管原因是什么,总之发生了那件事。”有一天午后,我无聊地躺在沙发上,脑子里似乎也是“叮”的一响,决定向文学杂志投稿。但我对自己文章没什么把握,就发给我的朋友、诗人小海看看。后来他打了一个长长的电话,鼓励我多写,并推荐我的文章到各大文学杂志。当时我已经三十多岁了,才算在文学上起了步。
  写作给我带来的最大收获,是内心的宁静。这种宁静让我坦然面对生活和工作的变迁。
  苏周刊:从2010年的《苏州烟雨》,到2014年的《吴门梦忆》,再到今年出版的《异乡故乡》,看得出写作越来越密集,而您另有繁忙的工作,只能在业余时间写作,您的写作热情是如何被激发的?
  王啸峰:七年时间,我结集出版了三本散文集。第一本主要是多年来业余写作的总结,书名因多次引用郁达夫《苏州烟雨记》得名。第二本《吴门梦忆》,剔除了与书目不相符合的文章,成为比较整齐的一本。今年新出版的《异乡故乡》,含有大型文学杂志上发表的作品,更有不少《沧浪》副刊文稿。出版这本书最大的用意,是对“散文”这个文体做个总结,把更多精力放在小说创作上。
  说到创作热情的点燃,的确得益于去异乡工作后,视野的开阔。我经常回看最初离开苏州那段日子记录下的文字。那时工作调动就是去写稿子。在一遍又一遍地推翻、重写、修改间,锤炼文字,磨炼意志。有一个国庆节,七天休息时间,来回两地三趟,火车上还在修改文稿。越是煎熬,越是感觉自由写作的珍贵和快乐。虽然工作紧张繁忙,写出的文学作品倒也不少。后来,我告诉朋友们这个现象,有位朋友敏锐地指出,“那是你的出口。”我猛然醒悟,写故乡,甚至写作,都是我独在异乡的排解和减压的方式,这也可以算得上与其他本土作家不一样的地方。现在,我将以全新的视角,汲取苏州元素,书写苏州文章。

  跑步和写作一样,都是一种生活态度

  苏周刊:您和村上春树一样是马拉松爱好者,跑步对您的写作有影响吗?写作是否也受到村上春树的影响?
  王啸峰:在过去的好多年里,我和小海等几个兄弟一起跑步。太湖、金鸡湖、石湖、尚湖都留下我们的足迹。我还在南京玄武湖跑步。长跑是对人的意志的考验,即使是最好的马拉松选手,也对自己即将参加的比赛或者长距离拉练显露畏难情绪。说出“跑步是我的唯一女友”名言的日本马拉松名将濑古利彦,后来与村上春树讨论跑步时坦言,清晨起来穿跑鞋的时刻是最“黑暗”的,谁都想窝在温暖被子里休息,而不是连续跑上十公里或者更多。从这一点上说,写作也差不多,谁都愿意躺在沙发上看看电视看看书听听音乐喝喝茶,而不想扑在电脑上枯燥地打字受折磨。但是,跑步和写作同样会上瘾。虽然我跑步不是为了跑得更快、跑得更长,写作也不是为了写得最好,但是如果稍有搁置、停顿,就会自责。所以我觉得,跑步和写作一样,都是一种生活态度。从跑步当中,学到了坚韧、持久和耐心,转化为写作上一直向前的惯性。同时,跑步当中的所思所想,也会转变成生活感悟。在极度煎熬过程中,一切都会放大,触觉时而极度敏感,时而特别麻木,会产生与平时不一样的感触。发表在今年《散文》第一期上的《马拉松双城记》,就是记录我们跑步小组的文字。坚持长跑,写作也变得自然而然。
  村上给出了写作抑或做事业的三项能力。第一是才华,第二是注意力,第三是持久力。而持久力是他最为推崇的素质。村上的作品忧伤、自由、神秘、细腻,以及介于真实与虚幻之间、对现实世界的不可知等,对我的写作影响很大。在《异乡故乡》中,有一个关于宇宙时空的专辑,大多有光怪陆离的观点,也是向村上致敬的文章,似乎颇受读者欢迎。
  苏周刊:还有哪些作家对您有影响?
  王啸峰:对我影响比较大的作家很多,像陀思妥耶夫斯基、海明威、福克纳、伍尔夫、胡安·鲁尔福、马尔克斯、博尔赫斯、波拉尼奥、川端康成、太宰治、奈保尔、巴别尔等等,但是最直接的影响却来自雷蒙德·卡佛。受到极简主义文风影响,我尝试“开放式”文体写作,仅展现冰山之上部分,而让读者去挖掘冰山之下的大部分。我非常仔细地研究了《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与《新手》两部短篇小说集之间的关系。前者名气很大,几乎是卡佛作品的代名词,后者就是《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的手稿完整版。原稿在卡佛身后出版,这也是卡佛的生前愿望。我发现两个版本相差太远了。经过著名编辑高登·里什的精心编辑,才成就了极简主义的卡佛,而编辑之前的作品,叙述中规中矩,铺陈细致缜密。如果要我选择,我会投票给编辑后的作品,虽然其中一篇小说最多被删掉75%。可以说,没有高登·里什,就没有现在我们看到的卡佛,没有挑战性阅读的可能。
  还有一篇小说对我影响非常大,它的作者叫雪莉·杰克逊,一位美国女作家。她在1948年写的《摸彩》入选美国文库,正是这篇小说给我极大震撼。说到摸彩,我们的理解就是摸到奖金、奖品。我也抱着这个心情阅读,结果看得毛骨悚然。直到最后,我恍然大悟。小说中的摸彩摸的是什么呢?这个村宗教传统仪式,每年要砸死一个人。人怎么产生?就是摸彩来的。这篇小说,说真话,比有些大师的小说,对我的冲击更大。从头到尾的悬念、与常识背道而驰的结局、耐心细致的铺垫、精彩的留白和冷静的叙述,都值得我好好琢磨和学习。
  几年前,我跟范小青老师说,很喜欢她写的《鹰扬巷》,一种很诗意的氛围,几个老太在老宅讲话,一个老头进来了。坐下之后,几番对话,几十年的事情就出来了,很短的篇幅就把半世纪风风雨雨说完了。但是,近几年她进行新的探索,开始写她自己认为不擅长的社会变革中的人与物之间的关系,开始“圆故事”。她在《怎么写短篇》里提到:“如果把我从前的短篇小说比喻为水,那么我从我近期的短篇小说中感受到的是金属,是利器划过金属的声音,让人牙齿发软。”她去年发表的小说《碎片》,就是讲述一件被处理掉的旧衣服怎样重回主人公手里的故事,这显然是一个完整的圆。

  我的散文是向小说学习的散文, 而小说又是带有散文意味的小说

  苏周刊:很多人从您的散文中读出了小说,又从您的小说中读出了散文味儿,您怎么看待这两种文体?
  王啸峰:散文每个人都会写,写得好却很难。我的散文很多加入了虚构成分,南师大教授何平认为:“是否真实无法厘定散文的边界”。在《吴门梦忆》中,一些文章,用范小青老师的话来说:“我却无法断定这应该算是一本散文集还是一本小说集(尤其是第一部分),当然,我也不想去下这个判断。”她还说,“好的文章,真的无所谓体裁,小说也好,散文也好,其他什么文体也好,让人留下惊诧的印象,让人完全耳目一新,就是成功。”最近,她还跟我说,坚持独特性是我创作要坚持的方向。苏大教授陈霖认为:“这样的想象力和穿透性,我想,应该归功于王啸峰对散文文体的开放性理解,归功于他将小说笔法化用于散文创作之中的自觉而积极的尝试。”
  从当初写作开始,其实我是有意识地将现实与虚构分开的,我觉得如果没有虚构,就不称之为文学。况且,完全真实的东西,有时会顾忌很多,从而失去其“文学性”。卡夫卡曾经说,“现代小说不应该追求情节,而应该表现‘现代人的困境’”。这句话拿到今天更具现实意义。关于故事或者情节,每天只要打开网络,我们就能获得最新鲜刺激的,甚至挑战底线的新闻。博尔赫斯所说的“现实远比小说来得精彩”,得到最好的印证。所以,我的散文总体上是向小说学习的散文,而小说又是带有散文意味的小说。
  苏周刊:为什么写了这么多年散文,近年才开始转型写小说?转型中有没有困难?
  王啸峰:正像刚才所说,散文与小说比起来,还是有其局限性。对于我来说,有两个方面的问题:一是可能在我的潜意识中,就把散文当作小说在写,只是写出来之后,归类到了散文。二是已经有了写小说的基础,就要勇于尝试。但是,小说是有技巧的,不能说把以前的写法简单拿过来就行了,况且随着对小说这一文体理解,我的写作也在深化、变化。虽然大家认为我的散文是小说化的散文,但是真的要转型,还是很难。前年,我决定把主要精力放在写短篇小说上,那时,朋友们还很为我担心,《钟山》主编贾梦玮特意送了我二十几本外国著名作家短篇小说集。那时创作真的遇到瓶颈。既不像散文又不像小说的东西,让我痛苦不堪。于是,我集中精力大量阅读国内外名家的短篇,不停地思考,怎样创作才能符合文学的本质,怎样才能打动读者,怎样的训练才能达到写出新高度。
  在大师作品启发和各位老师朋友的指点下,我写了《井底之蓝》《甜酒酿》《五脚黑旋风》《萤火虫》《隐秘花园》《抄表记》等小说,尽量把人和事放到远一点的方位,把人生经验像撒味精一样融入虚构故事里。这种似是而非的感觉,我想比较能够展现毛毛糙糙的真实生活质态。至于我在当中加入的苏州传说和神鬼故事,是为了使大家阅读时不会困倦所设,神鬼、奇人异事等都为小说中的人服务,烘托人物个性,较为顺利地展开情节。

  我非常愿意把这些“说不清”的东西打捞出来,
  形成对主流文化的一种补充

  苏周刊:您前年开始写小说,一出手就不同凡响,《井底之蓝》进入了2015年中国小说学会的短篇小说排行榜,今年又在重点文学期刊上发表了不少短篇,数量和质量都很惊人。今后决定将写作重点放在小说上吗?有没有什么计划?
  王啸峰:当前,从我的写作来看,重心的确转移到小说上了。但是我还是很喜欢散文的自由自在,记得去年我写小说很烦躁的时候,就为《沧浪》副刊写了《夏天夏天》《冬天冬天》等随性轻松的文章,真是很好的调剂。虽然最近小说发稿量还可以,但是我觉得自己还面临不少问题,今后我会尽自己努力改善几点:
  一是坚持有个人特色的写作方向。比起散文来,写小说的作家更多,因此就像“好声音”一样,一定要有自己的“辨识度”。如果失去这个特征,就淹没在人群中。比如写小人物,《花城》首发、《小说选刊》选登的《萤火虫》,就是这样一篇小说。二是坚持地域写作。我的小说里绝大多数包含苏州元素,讲述本土人情世故。最近的一两篇小说,有评论家认为是向苏童《少年血》致敬的小说。我并没有刻意去临摹,我想这大概是苏州古城文化积淀中形成的一些未知因素在起作用吧。我非常愿意把这些“说不清”的东西打捞出来,形成对主流文化的一种补充。三是探索写作新方法。如果说完全按照先锋文学写法来写,绕来绕去,似乎不符合当前读者的阅读需求,毕竟,小说还是要讲一个好故事。而传统的全景、全知式的写作,又不能直抵人物内心。我还是会坚持自己的写作方法,加上苏式内容。四是更多地以全景眼光读写苏州。就像苏大教授曾一果在《人的境况》中所说:“对故乡依然情感炽烈,却又多了一份冷静的思索。”我希望做到像汪政先生所说的那样:“以苏州文化符号为桥梁,打通苏州的过去与现在。通过他的书写,苏州已经消逝和正在消逝的面貌和生活得以打捞和呈现,而新的苏州生活也在他的文字中塑型,特别是他将自己的个体体验融入作品中,并不完全被老苏州所捆绑,也不仅限于现实现象的描绘,这是很值得称道的主体性与介入性书写。”
  苏周刊:您的散文和小说中表现了对宇宙间神秘现象的兴趣,有没有可能尝试写科幻小说?
  王啸峰:对宇宙时空的兴趣和探求,可以说是我们与生俱来的。仰望星空的时候,都会为人类甚至地球的渺小而感慨。探索宇宙既要有宏大的广义相对论,更要有微观层面上的量子力学支撑。文学作品也与此相类似,既要表现社会进步的滚滚洪流,又要描述个体生命的点点微光。我看过不少科幻小说,印象比较深刻的有乔治·威尔斯的《时间机器》、儒勒·凡尔纳《海底两万里》等三部曲、雷·布拉德伯里《华氏451度》,这些作品把人的命运紧紧地与过去、未来或者未知领域相连接,把美好幻想附着独特生存土壤,给人震撼。中国作家刘慈欣、郝景芳先后获得世界科幻小说最高奖雨果奖,令我叹服。他们在作品中提出的“黑暗森林法则”“降维打击”“曲率光速飞船”“时空折叠”等等,不仅是科学理论或实践的前瞻思维,更让每个普通人认真审视现实世界。《三体》的时间跨度超出人的感知与想象,但是最令人有感触的,却是未来改变当下生活的每一个细节。我注意到了这些不同寻常的细节,这样的写作对我又是一种全新挑战。如果说从散文转型到小说,可以把一些琐碎事情拼凑到一起的话,那么,进而尝试科幻小说写作,更能将思维的碎片整合成通向理想天堂的巴别塔。以前,我的作品中有描述苏州古城的神秘现象,如果叠加对未来的遐想,我很愿意在这个领域探索研究,描写看似遥远却又很快来临的苏州未来。

  人物简介

  王啸峰,1969年12月生,苏州市人,中国作协会员。毕业于苏州大学文学院。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写作,作品以散文随笔为主,近几年开始小说创作。在《作家》《花城》《钟山》《小说选刊》《散文》《散文选刊》《美文》《上海文学》《小说界》《芙蓉》等文学刊物上发表散文、小说百万字。出版散文集《苏州烟雨》《吴门梦忆》《异乡故乡》。《苏州烟雨》入选苏州地方文化精品出版物。《井底之蓝》入选中国小说学会“2015年度中国小说排行榜”。

【返回】

强烈建议使用IE9.0以上浏览器  苏ICP备05015128  版权所有:苏州图书馆
COPYRIGHT @ 2013 BY SUZHOU LIBRARY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