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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山帮匠人
苏州日报 20151211 B第02版
■范坤田
据《木渎小志》记载，香山是昔日吴王夫差种香草之地，遣宠妃西施及美人采之，故名。它位于吴县（吴中区）西部的太湖之滨，面积约40平方公里，包括15个行政村。据说，明初，明太祖的军师刘伯温，在这里看到山明水秀，是英雄辈出的地方，便破了他们的风水，教香山人做匠人，使他们骑在木马上，运刀斧敲砖弄瓦，不再出马上英雄，可保明朝的江山。当然，这是一种民间传说，无历史资料可查。不过，香山帮匠人是在明朝开始形成的。
香山帮匠人，是一个集木作、水作、砖雕、木雕、石雕等多种工种的建筑群体。最初，木雕由木匠兼营，砖雕由泥水匠兼营。清朝乾、嘉以后，建筑雕刻风格趋向细腻繁琐，业务需求量增多，促使木雕、砖雕向专业化发展。有史称：“江南木工巧匠皆出于香山”，所以在香山帮里，木工的地位高于其它工种，因为当时还没有专门的建筑设计师，建筑都由木匠师傅根据业主的要求，凭借自己的经验，放样施工，被称为“把作师傅”，承担技术和经济责任。自明至今六百余年来，香山帮匠人的作品，从民间的府第、城市的园林、道佛教的庙宇到皇帝的宫殿。又从国内发展到国外，在国外营造的仿古工程项目，有加拿大温哥华市的逸园、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明轩、澳大利亚墨尔本市的朝天宫等。香山帮匠人，自古以来不仅从业者如云，相传多时达5000余人，而且能工巧匠层出不穷，值得重点书写的是建筑泰斗蒯祥、一代宗匠姚承祖。
他们都是香山人，蒯祥是在渔帆村，姚承祖在墅里村。蒯祥生于明朝洪武三十一年（1398），卒于成化十七年（1481），享年八十三岁，出身于木匠世家。他的祖父蒯思明、父亲蒯福都是技艺精湛、闻名遐迩的木匠师傅。尤其是蒯福，在明朝初年主持金陵（南京）皇宫的木作工程，在建筑界颇有声望。蒯祥受家庭的影响，对建筑业很有兴趣，进学堂几年后，便辍学随父学艺。由于父亲教导严格，蒯祥学习认真，所以技艺长进很快。二八之年，便能“主大营缮”，享有“巧匠”美誉。明朝永乐十五年（1417），成祖皇帝朱棣在北京建造紫禁城，蒯祥随父应征到达北京，参加皇宫的建设工程。蒯祥初为“营缮匠”，由于他技艺超群，勤劳肯干，遂提升为“营缮所丞”，从此步入吏的行列，成为统率各匠的首领。明永乐十九年（1421）和二十年（1422），前后两次大火，把紫禁城的奉天（今太和）、华盖（今中和）、谨身（今保和）三大殿和乾清宫烧得片木不剩。正统元年（1436），英宗朱祁镇登基，才颁发诏书，令太监阮安、都督沈清、少保吴中督工，蒯祥设计、施工，重建三大殿和乾清宫，同时增建坤宁宫。经过四年的紧张施工，至正统五年（1440），三殿两宫全部竣工。正统七年（1442），蒯祥又设计营造五府六部和文武诸司衙署。
二十多年的建筑生涯，使他的技艺水平达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据史料记载，他“能目量意营，准确无误，指挥操作，悉中规制”，“能以两手画双龙，合之如一”，“凡殿阁楼榭，乃至回廊曲宇，随手图之，无不称上意”。因此，“自正统以来，凡百营造，祥无不予”。因此，他一生中能够先后得到成祖、英宗、代宗、宪宗四个皇帝的器重。最后官居二品，享受一品俸禄。他的祖父蒯思明、祖母顾氏夫人被授予“奉天诰命碑”。蒯祥的名字已和故宫紧紧地联在一起，载入史册流芳百世。
姚承祖是继明朝蒯祥之后的又一名香山帮建筑大师。生于清同治五年（1866），卒于民国27年（1938）。他出生在木匠世家，自幼聪明灵巧，拜举人钟仲田为师，读四书五经。光绪八年（1882），十六岁辍学从梓，操斧使凿，常年在苏州城乡各地营建房舍殿宇。由于他勤奋好学，不到二十岁，便成了出类拔萃的木匠，享有“秀才”盛誉。民国元年（1912），苏州成立鲁班协会，被选为会长。姚承祖在建筑业中是承前启后的一代宗师。为了建筑事业发展，他在城里开办梓义小学，在故乡办了墅峰小学，免费招工匠子弟入学。经他设计建造的厅堂馆所、亭台楼阁寺院庙宇不下千幢，因缺乏记载，今所知的仅四处。这四处是：苏州怡园的藕香榭、光福香雪海的梅花亭、灵岩山的大雄宝殿、木渎的严家花园。苏州工业专科学校校长邓邦逖，特聘他去讲授建筑学，现行的《营造法原》一书，就是他当年教书时编绘的课本。1979年由上海同济大学建筑系教授陈从周作序、著名教育家叶圣陶题签出版。此书的科学价值甚高，被誉为中国南方建筑宝典。
香山帮匠人学艺，都是师傅带徒弟的方式学艺，但父子、叔侄、舅甥形成师徒关系的亦屡见不鲜。学徒学艺的年限不一，有三年的，有学五六年的，满师后还要帮师一二年。学徒期间，只吃饭没工钿，好的师傅发少量的“月规钿”或“剃头钿、鞋袜钿”。满师时，要请谢师酒，师傅会在酒宴与朋友中打招呼，照顾自己的徒弟，送一套基本工具留作纪念。香山帮匠人，和其它行业一样，也有自己的行语切口。他们用的是缩脚语，比如说，大（苏州话：杜）的切口是“独拉”，吃的切口是“戳祭”，死的切口是“塌冷”，父亲的切口是“掐勿入”，兄长的切口是“先出世”。记得评话艺术家金声伯，在摆噱头时也常用这些切口，说到死时他说：“皇帝死叫‘驾崩’，伲老百姓死叫‘塌冷’。”听了必然会让人捧腹大笑。可见，香山匠人的切口，有一些已融入到苏州人的日常生活中。
□范坤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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