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了感情,就会美丽

苏州日报 20050611 六卷057页

■徐宁

沐着春风,漫步于苏州市第十中学的卵石小径,环望四周的亭台楼阁假山池水老树古藤古碑石刻,不由生出阵阵迷惑:千百年的文化积淀和不断发展的现代教育如何在这个美丽的校园中融合交汇,孕育出代代英才?

    在北京读完了中小学,却在苏州安了家。到苏州不久便发现,与我同龄的一代苏州人话语中,能讲出“我们”“附中”’的,是带着怎样一种深藏心底的骄傲和自豪啊!于是明白了,在苏州,能考入“附中”(十中的前身江苏师院附中),就如同北京的孩子考入北京的男四中或一零一(中学),那是所有学童的梦想。

    能够让苏州孩子入“梦”的,是西花园的南宋遗物瑞云蜂?还是承载名校岁月沧桑的王鏊厅、状元石?“附中”学子们未曾明说,但那种对母校的怀念和眷恋分明让人感受到,真正令他们刻骨铭心终身难忘的,是名师大家们一以贯之倡导的人格高尚、品质优秀、功底扎实、素养全面、心境平和的学风和立世之道。从振华女校、苏州市女子中学、江苏师范学院附属女子中学、江苏师范学院附属中学到如今的苏州市第十中学,校名几番更改,而教书育人的宗旨始终不变。

    20年前我在《苏州日报》负责“我和苏州”专栏的编辑时,著名社会学家、人类学家费孝通先生寄来他1957年为纪念母校——振华女校40周年所写的一篇文章。他在文中讲到,每当有人问起他最喜欢读的是什么书时,他总是毫不犹豫地回答:《爱的教育》。有时他自己也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书会对他如此亲切?直到重返母校,踏进校园的大门才蓦然发现,这书里流露的人情,原来本是他早年感受的日常经验。

    费先生的记忆中贮存了许多生动的细节,他讲到江南的冬天是凛冽的,孩子们穿得像泥菩萨般供在课桌旁。“拜拜天,今天不要上黑板吧。”果然,三先生(校长王季玉)没有叫他们上黑板,“她自己在黑板上抄字给我们读。”这天的字,写得特别大,也没有往日整齐,这时孩子们才发现,“三先生的手肿得像一只新鲜的佛手。”

    多少年来,那只“新鲜的佛手”不时浮现在我的眼前。爱护孩子们,让他们不要上黑板受冻的,不是“天”,而是三先生那颗慈爱的心。夏丐尊先生80年前翻译意大利作家亚米契斯的《爱的教育》一书时讲过一段话:办学仿佛挖池塘,无论池塘是方是圆,池塘有水才是最重要的,而这“水”,就是情感和爱。三先生终身未婚,她将自己的爱,毫无保留地给了学校教育,给了更多的孩子们,她那发自心底的爱如涓涓细流,无声地滋润着幼小的费孝通们的心灵。于是这片爱的沃土上,走出了未来的著名物理学家李政道、何泽慧、何怡贞、胡淑琴,走出了医学专家王淑贞、沈骥英、顾乃勤、彭大恩、石四箴,走出农牧专家沈骊英、建筑学家顾添籁、名作家杨绛、名记者彭子冈、翻译家严维民……有爱的种子深埋心中,今后不论从事什么职业,心中的爱都会生长开花。

    翻阅校史,终于领悟了学子们的自豪。能够走进这所百年老校求学的孩子何其幸运,你怎能想象一代中国教育界泰斗蔡元培、章太炎、于右任、胡适、李根源、陶行知、洪深、竺可桢,钱三强、张一吝能齐聚苏州,为这所苏州最早的民办学堂共掌校务?而胡适、于右任、竺可桢、汤国犁等学者名流校园讲学的场景又是怎样令人憧憬?看到一段陶行知1946年在振华女校毕业典礼上的演讲:“今天我们毕业了到社会上去,是进社会大学的一天……毕业是开始独立生活的一天,决不是自己学识达到最高峰的一天”。陶行知认为在半封建、半殖民地的旧中国,女子教育的重要性更甚于男子教育,女子应有知识技能,去谋独立生活;女子富于感化性,可以溶化男子的性情与人格;女子受教育,必定惠及子女教育……“譬如四万万根柱子擎着大厦,设若有二万万根是腐朽不能用的木材,则此大厦必将倾倒。”从国家和民族的发展看女子教育,行知先生的话今天听来依旧如醒醐灌顶。其实,行知先生的教导何止适用于女子。振华学子学到的,是对国、对家的责任和爱。于是我知道了,这才是真正的素质教育,无论何时何地,这种责任和爱都将与你相伴,不弃不离。

    下课了,校园沸腾起来。举目所及,处处是鲜活的身影,古树老藤也为之主动起来。突然觉得,百年振华就是一株百年巨树,那一圈圈美丽的年轮清晰犹在眼前,而刻录这年轮的,不是别人,正是它培育造就的代代英才。在校园中屏息凝神,仿佛能够听到大树的呼吸,三万六干多个日夜,它不间断地呼吸吐纳,成长壮大,用自己的华冠营造一方清新,让千千万万纯真无邪的孩子在清新的空气中健康成长。

    曾读到一位台湾花农的养花之道:“给了感情,就会美丽。”育人,何尝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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