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南北

苏州日报 20050115 二卷74页

■刘晓平

2004年末的最后一天,和几个朋友正好坐在十全街的一家茶馆临窗的座位上,一场大雪就那样清晰的落在眼前,隔着玻璃,纷纷扬扬的弥漫了整个城市。 

    我,一个北方人,来苏州五年,买了房子,有了孩子,回到老家时,已分明感觉到故土气候的干燥,虽然自己不觉得,但就像老家人说的,我的口音已经带有了南方的味道,爷爷奶奶向街坊介绍年幼的孙女时,也会说:这是苏州小姑娘,尽管小姑娘的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

    而落座在苏州的朋友中间,虽然已经明明白白的听懂这里的吴侬软语,虽然在朋友之间,我掌握的苏州典故已经不少,但谈话中,不经意的一个话题,就会让我感觉到自己还是一个外乡人。就像眼前的这场雪,如果是在北方,干燥许久的天气中落雪是在期待中发生的,突然一夜醒来,说千树万树梨花开真是最恰当不过的比喻,纯净的天地就好像忽然间焕然一新似的,让人神清气爽;而南方的雪,俨然就是雨水的化身,飘在半空的时候还是雪的颜色,而落在地上,湿湿漉漉;路滑地湿行人都在抱怨,雪落南北,竟有这样大的差异!

    曾经是慕着天堂的名声来到苏州的,但在第一眼见到这座城市时,心里几乎是失望的,矮矮的房屋,混浊的河水,就连那几个有名的园子,走进去了,习惯了大山大河的北方人怎么能够一下子感悟其中的美丽;也曾经在与苏州几个有名的文人一起闲聊时,最最奇怪的就是如车前子这样走了不少地方的知名文人,口口声声中好像不管哪里,还是苏州最好;就连与美食家陆文夫走得那么近的陶文瑜,在我感觉中,不是美食家,也沾染了一些美食家的气质吧,到了冬天,念念不忘的菜饭,三番五次地邀请朋友们一起与他分享这道美味,但运气不好的是,每次的请客,师傅的手艺总是变了味,看着陶文瑜认认真真的和师傅论经说法,落座的客人总不免起哄,但在我这个还不会说吴侬软语的人心中,心里还多了一层怀疑:做得再好,菜饭也不过是菜饭吧!  .

    但恰恰就是我这个异乡人,在北方的朋友们偶然来访,说起这个号称天堂的城市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美丽,或者匆匆来往的过客走了几个园子便觉得索然无味之后,不由自主间,我便会急急地辩解或者劝说,不妨多住几天,不深入其中,又焉知深处魅力,说服别人的同时,慢慢也说服了自己:五年的时间,看惯了粉墙黛瓦;看懂了那些虽然看来不大的园子,但步步精心,处处匠心的独特风韵;更深深体会了那一条条水陌相通的小巷深处浓浓的江南风情;不知不觉间,出去游玩一圈,无意中也会说出和名人车前子一样的话;走进叶放在南石皮弄五幢别墅间修建的园子,正是冬天,暖阳斜照、波光折射,突然明白陶文瑜口口称道的菜饭其实特指苏州菜饭,不一定有多美昧,但至少包含了“老苏州们”的生活心情。

    感悟了这样一种生活心情,我再也不会像刚来这座城市时,听说有黄豆芽塞肉这样一道家常菜时会瞪圆了眼睛;我也终于明白了我那么喜欢的一个中唐诗人——韦应物会最终放弃了调任的机会,老死苏州,还留下了那么多恬淡闲适的田园诗;我更不由自主在网上与那个曾经来过苏州却觉得苏州寡然无味的朋友据理力争,为何苏州会有那么多能工巧匠,为何现在苏州成了最具经济活力的城市之一,我的理由是能把生活的闲适发挥到了极致的苏州入,自然也用这样的心情把生活的方方面面发挥到极致。

    话题从雪开始,还是从雪结束,纷纷扬扬的雪飘在绿叶犹存的树叶间,落在粉墙黛瓦上,一辆装扮得古色古香的公共汽车盛了满满一车人,慢慢驶过,北国冬天最具代表性的落雪到了苏州,添了这样的江南味道。让我不由想,我不是老苏州,但过了若干年,或许也是一个老苏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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