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艺经典专著《长物志》

苏州日报 20041111 二卷35页

■子鱼

苏州艺圃主人文震孟之弟文震亨所著《长物志》,成书于明末。文震亨的造园理论不仅承其家风影响,与艺圃等园林有着内在的联系,而且可以说是明朝苏州地区造园艺术的实践总结。文震亨先辈雅好林泉,都曾营造园林,曾祖徵明、叔父嘉均将停云馆屡加扩建;伯父肇祉在虎丘南诛茅结庐,凿地及泉,因池成而现塔影,名之“塔影园”;父元发育衡山草堂、兰雪斋、云驭阁、桐花院;兄文震孟有一代名园“药圃”(清初改为艺圃),成为当时文士最喜欢去的地方,文震亨曾参与艺圃的设计。文震亨本人在造园上也有很高造诣。他曾在冯氏废园基础上改建一座园林,名为“香草坨”(清道光《苏州府志》载:“香草坨在高师巷),“水木清华,房栊窈窕,闤阓中称为胜地”;还曾于苏州西郊建碧浪园。他在南都任上,曾置水嬉堂,景色如画。自南都交还官职归苏后,又在东郊水边林下,经营竹篱茅舍,未就而卒。可见他的造园活动是很丰富的,是他造园艺术理论最直接的实践经验。文震亨性旷达,好交友,许多朋友都有私家园林,是他造园理论的间接经验。今天,我们虽仅能从艺圃看到当年文氏家族造园的意境,但《长物志》的理论价值对现代的古典园林保护、管理工作依然具有很强的、普遍的现实指导意义。

    《长物志》是一本综合性的造园科学、艺术专著,全书共12卷,按造园学体系分门别类,有属造园建筑学范畴的《室庐》卷,有属花木园艺学及观赏树木学范畴的《花木》卷,有属理山学和岩石学范畴的《水石》卷,有属观赏动物学的《禽鱼》卷;与室内陈设相关的《书画》、《几榻》、《器具》、《衣饰》卷,与室外布局联系的《舟车》、《位置》卷,还有与园艺学有关的《蔬果》、《香茗》卷。这些篇章,不仅论述了造园的各个门类的技术问题,还表述了他匠心独具的造园美学思想。

    (1)自然天成,力避人工。《长物志》对造园位置的要求、建筑式样的选择以及内外空间布局,都有精辟的论述,体现文震亨崇尚自然天成,追求幽雅意境,怡悦身心的造园思想。这些思想,几已成为后人造园所遵循的原则。又如对栽种花木、堆叠湖石这些细部的处理,文震亨也要求位置选择需恰当,栽花于石隙,嵌石迭苔痕。从中可以看出位置的选择关系到园林环境协调的优劣。当代,在保护、修复古典园林过程中,时有忽略这一原则的问题存在。位置不当而造成的败笔,往往在短期内难以弥补。 

    (2)建筑是园林之骨。文震亨在《室庐》卷中用了17节的篇幅分别论述门、阶、窗、栏杆、照壁、堂、山斋、丈室、佛堂、桥、茶寮、琴室、浴室、街径及庭除、楼阁、台等。他认为建筑要用各种材料(包括植物、室内陈设),因地制宜,互相配合,构成一幽美景物,而供居住、休息、游览之用。因环境不同,作用各异,均需因地制宜,根据周围环境,取不同材料,巧于布置,呈现自然美。倘若“骨架”搭不好,整个园林虽有华丽的外表,依然是残缺的。

    (3)植物是园林之容。文震亨十分重视植物的个性美。他在《花木》卷中分列43节对牡丹·芍药、玉兰、海裳、山茶、桃、李、杏、梅、瑞香、蔷薇·木香、玫瑰、金钱、藕花、水仙、凤仙、茉莉·素馨·夜合、杜鹃、秋色、松、木槿、桂、柳、黄杨、芭蕉、槐·榆、梧桐、椿、银杏、乌柏、竹、菊、兰、瓶花、盆玩等进行了论述。书中除了描述植物的品种、形态、特性以及培养、保护等各种措施处,特别注意配置的方式和艺术性,特别强调观赏植物与其他材料作适当的配合,从而发挥其美的特性而构成宜人的景观。

    从这些论点中可以看出,观赏植物在园林中发挥作用的大小,不仅取决于花匠的技艺,更重要的是造园者有无美学观念,只有充分发挥植株的个性之美,园林中的花木才能令人赏心悦目。这些宝贵的经验,应引起园林管理者的注意和重视。

    (4)水石为园林之魂。文震亨认为:“园林水石,最不可无”。他在《水石》卷中用18节对广池、小池、瀑布、凿并、天泉、流水、丹泉、晶石、灵壁石、英石、太湖石、尧峰石、昆山石、锦川、羊肚石、土玛瑙、大理石、永石等进行了论述,认为:“石令人古,水令人远。……一峰则太华千寻,一勺则江湖万里。”同时,他强调了与植物的配置,在山之上,水之涯,再用竹石点缀,则不难形成“苍崖碧涧,奔泉泛流,如入深岩绝壑之中”的天然胜景。在池的构成上,他对广池特别赞赏,认为“凿池自亩以及顷,愈广愈胜。最广者,中可置台榭之属,或长堤横隔,汀蒲岸苇,杂植其中,一望无际,乃称巨浸……池旁植垂柳,忌桃杏间种。中畜凫雁,须十数为群,方有生意。最广处可置水阁,必如图画中者佳。”对池的布局,他认为,关键要注意比例关系,石的大小与水成的宽窄要适当,色彩要调和,动静要配合,水要有源,“引泉脉者更佳”,山石才有生气,使之构成的景物“虽由人作,宛自天开”。他的这些提醒,值得细细思考。

    (5)园中有书画,才有文气。文震亨对书画极为重视。而且,要能识鉴,善阅玩,能装褫(装裱),能铨次(选择分别等次),才算真正的藏书画者。园林内有了高品位的书画,就有了趣味,这也是区别园主文化品位的重要标志之一。对此,他有许多真知灼见。如论书,“先观用笔结体,精神照应,次观人为天巧,自然强作,次考古今跋尾,相传来历,次辨收藏印识、纸色、绢素。”论画,“山水第一,竹、树、兰、石次之,人物、鸟兽、楼殿、屋木小者次之,大者又次之。”对收藏也有精辞之论。

    在园林陈设方面,如几榻、器具、台几等这些实用的物品,也均有详尽的解说,总体上要求是以古朴实用为原则,重视式样、材料、尺寸、色彩、装潢,以免流入庸俗,而能与建筑、花木相得益彰。此外,《长物志》还对香茗、舟车等也有精辟的论述。这些都有颇高的美学价值及考证、研究和指导实际工作的意义,不可忽视。

    明清时期,江浙一带造园之风达到鼎盛,由此涌现出一批造园学家,苏州的文震亨便是其中的佼佼者。其自幼受家庭熏陶,并深得家传,书画皆精,又博学多艺,平生著述甚多,其中《长物志》,集中了他平生造园学说之精华,可与同时代的造园名著《园冶》相提并论,是我国古代造园艺术宝库中的一颗璀璨明珠。数百年后的今天,《长物志》依然有很强的指导性和实用价值。上世纪60年代由著名园林专家陈植教授校注《长物志》,仅参考书目就达550余本(卷),令人肃然起敬!十几年寒来暑往,上世纪80年代中期《长物志校注》终由江苏科学技术出版社出版,与《园冶校注》比肩,成为中国造园的两部宏篇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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