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苏州人欢笑又怒骂

姑苏晚报 20051224 四卷127页

■李嘉球

隋文帝为废除被世族垄断的九品中正制,于开皇七年(587年)设志行修谨、清平干济二科,炀帝大业元年(605年)设进士科,中国从此有了先进的官员选拔制度——科举。唐宋时,进士科主要考诗赋。宋神宗熙宁间,王安石改用经义,元、明、清均沿用其法。

    3000进士中有50名状元

    科举是中国古代唯一把任官资格最大可能向平民开放的选举制度,其显著特点是公平,不分阶层,人人可以参加。据统计,从唐至清约10万进士,其中约50%出身于三代以内无功名官职的平民家庭。科举所确立的“自由报名,统一考试,平等竞争,择优录取,公开张榜”原则,仍是现代考试制度的基础。因此,连同著名的维新改革家梁启超也感叹道:“科举,法之最善者也”。

    科举影响了苏州。“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科举打破了世袭制,让更多的人看到了希望。在这种社会环境的影响下,苏州人逐渐开始重视读书与教育,曾出现过许多勤学苦读的感人故事。

    宋代,范仲淹2岁丧父,母亲改嫁,他“划粥断齑”,发奋苦读,于大中祥符八年(1015年)考取进士,最终登上宰相宝座。没有科举,范仲淹就不可能获得施展才华的机会和舞台。正因如此,他比一般人更懂得科举能改变人的命运,于是他捐地创办学校,聘请名师掌教,让更多的人读书受教育,书包翻身。明代弘治乙丑(1505年)科状元顾鼎臣,出身贫寒,从小饱尝弃孤之痛苦,在受饥挨饿的条件下,他仍发奋苦读,终于蟾宫折桂,后来官至宰相。

    在科举的影响下,苏州人由“尚武”逐渐变成“尚文”,读书学习蔚然成风。至宋代,苏州人已变得温文尔雅、文质彬彬。

    清初,昆山流行一句谚语:“带叶黄瓜李,不及一个大荸荠”,说的是由于徐氏三兄弟科举的成功突起,取代了当地原来的戴、叶、王、顾、李等五大望族。徐氏原是昆山一般人家,其父成天交游空谈,不务正业。母亲顾氏(顾炎武妹妹)毅然担当起教育徐乾学、徐秉义、徐元文3个儿子的重任,她训子极严,所读之书,必令背诵;教师外出不在时,她亲为训读。晚上常潜到书房外偷听儿子的动静,如闻谈论经史就高兴,如果间或讲到游戏之事,即怒加责斥,甚至棒打。在她的严厉管教之下,三个儿子每天读书至半夜,学业大进,最终一个考中状元,两个考中探花(一甲第三名);后来一个当上宰相,一个官至尚书,一个官至侍郎,显贵人极,“一时贵盛甲天下”。

    在科举这幕1300余年的连续剧中,苏州人频频精彩亮相,出了近3000名进士,举人更是多不胜数。而令苏州人引以为豪的是,还出了50名状元,因此赢得“状元之乡”美誉。

    苏州学子丰富多彩的才艺

    长期以来,由于人们对科举缺少深入了解,往往将范进、孔乙己这样的虚构的文学形象当成科举人物的代表,而忽略了大量真实的杰出的科举人才。从文学家白居易、柳宗元、欧阳修、苏东坡、辛弃疾,到教育家韩愈、朱熹、蔡元培;从政治家王安石、张居正,到民族英雄文天祥、林则徐,甚至连沈括、宋应星、徐光启这样的科学家,都是科举选拔出来的人才,他们远比“范进”、“孔乙己”可信得多。

    同样,科举选拔了苏州许多真才实学的人才。以苏州状元为例,明代有状元8名,其中吴宽、毛澄、朱希周、顾鼎臣、申时行、文震孟6人《明史》有传;清代有状元26名,其中徐元文、韩菼、彭定求、彭启丰、毕沅、潘世恩、陆润庠、陆增祥、洪钧、翁同龢10人《清史稿》有传;《清史列传》比《清史稿》多载陆肯堂、钱棨、石韫玉3人。苏州状元中不仅有政治家、外交家,也有文学家、史学家;不仅有书法家、金石家,还有藏书家(详见拙著《苏州状元》),为中国的社会、文化进步作出了贡献

    据统计,苏州自唐至清末有宰相38位,全是通过科举选拔出来的。进士出身的范仲淹,在许多地方任过职,所到之处都留下政绩,为后人所颂扬。他守边有方,西夏将士称他“胸中自有数万甲兵”,并有“军中有一范,西贼闻之惊破胆”之歌谣。庆历三年(1043年),他任参知政事(副宰相),针对边患不断、政治支绌的时局,提出明黜陟、抑侥幸、精贡举、择长官等十项改革措施,由朝廷颁布实行。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庆历新政”。他还是北宋新古文运动的旗手,其格调豪放的词、优美隽永的散文,在中国文学史上留下了光彩的一页。

    进士出身的范成大是著名的田园诗人,“南宋四大家”之一,而就是这位文弱书生,在民族危亡时刻,毅然担当起出使金朝的重任,冒死前往;在金主面前,慷慨陈词,宁死不屈,力争国权,大义凛然,全节而归,为世人所重。此外,还有叶梦得、归有光、王鏊、王世贞、陈仁锡、张凤翼、张溥、钱谦益、吴梅村、沈德潜等文学家,陈道复、王时敏、王原祁、蒋廷锡等书画家,周虎、沈坤、瞿式耜等民族英雄,郏、沈括、王季烈等科学家……都是苏州的进士,无不青史留名。

    苏州人对科举的批评

    科举只是为朝廷选拔行政官员,无法为社会选拔各类人才。因而随着社会和科学的进步,其弊病日益显现,为此许多人站出来对它进行揭露与批评。

    苏州是科举的最大赢家,但苏州人对科举的批评却是最早、最激烈,也最深刻。明末清初思想家顾炎武在《日知录·科场》中对科场拟题之病进行严厉批判,痛斥道:“八股之害,尤甚焚书。而败坏人才,又甚于咸阳之郊,所坑者非但四百六十余人也。”“八股文”与秦始皇焚书坑儒一样,扼杀文化,扼杀人才。

    清袭明制,顾炎武等人检举明代科举制的弊端并没得到纠正,至清末更是泛滥成灾。此时有个叫王韬的苏州人站出来批评科举制,而此人则是科举的“牺牲品”。1849年,因乡试未中的王韬从苏州到上海,靠替英国传教士翻译四书五经为生。虽属高级“白领”,但看见那些锦衣华裘从内地路过上海的“进士”、“举人”们,心里总有说不出的酸楚。传说,他曾参加“太平天国”的科举,还得了个“长毛状元”。而他明确指出:“取士之法宜变也。帖括(八股文)一道……以之取士,曰制科,岁取数千贸然无知之人,而号曰士。将来委之以治民,民其治乎?”依靠这样的人怎能治理国家?因此,他一针见血地指出:“取士之法不变,则人才终不得出。”

    如果说,顾炎武、王韬对科举的批评还或多或少夹带了“怀才不遇”的私情,那么,冯桂芬对科举进行的批评,则值得令人三思。冯桂芬是受过封建正规教育的士大夫,18岁中举人,31岁中“榜眼”(仅次于状元)。出仕后,又担任过顺天府、广西乡试主考官,还先后在金陵惜阴书院、上海敬业书院、苏州正谊书院与紫阳书院担任主讲。就是这位科举场上的“过来人”,借“狂名”人之口揭露科举实质,说道:“明祖以枭雄阴鸷猜忌驭天下,惧天下瑰伟绝特之士起而与为难”,于是用科举来“禁锢生人之心思材力”,表面上“为孔孟明理载道之事”,“其术为唐宋英雄入彀之术,其心为始皇焚书坑儒之心……三年一科,今科失而来科可得;一科复一科,转瞬而其人已老。”痛骂明祖推行科举:“意在败坏天下之人才,非欲造就天下之人才。”

    但是,王韬、冯桂芬对科举的批判是理智的。在他们看来,科举制度并不是一无是处,而是应该改革,以适应时代需要。王韬主张推行“选举制”(乡举里选)和“西学设科”(加考西学)来改革科举。冯桂芬在对科举弊病进行批评的同时,就改革考试内容、减少考试次数、改正录取方法等提出了一整套设想,并主张吸引光学、化学、物理等新的科学知识。

    笔者以为,指出科举的弊端是十分必要的,但不能因此而全盘否定科举的基本精神。清末废科举主要是为了刺激新式学堂的发展,那些求治心切的官员们只强调新式学堂培养新式人才的重要性,而忽视了行政官员的选拔。因为没有官员的考试制度,必将带来政治的混乱与腐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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