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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虾簖上来
苏州日报 20140328 B第03版
■陈益
早些年回老家，长辈们很高兴，特意去簖上买鱼虾招待。簖上来的鱼虾，簖鳗、簖蟹、簖虾，也就是在簖口捕捉的湖鲜，成熟而充满活力。做成菜肴的滋味，用苏州话说，是“鲜得连眉毛都要落脱哉”。
簖，是安置在湖口的渔具，往往选择水面宽窄相当，水流急缓相宜，水质清澈不淤的地方安放。它用毛竹打桩，用竹片织帘，防止鱼虾逃逸，却允许船儿自由来往。簖边，人们常常会在黄昏时分扔下一两排退笼——一种能进不能出的竹编渔具，早晨捞起来，倾倒出裹着几茎水草的鳗鱼或水晶虾，活蹦乱跳。俗话说，“逃走的鳗鲡臂膊粗”，指的是鳗鲡竟然从簖帘中钻出去了。逃走的，往往是最具生命力的。这样的鳗鲡切成段，加冰糖红焖，入口即化，黏得唇舌都分不开。
岸边，有看簖人的小草棚。棚内，砖头墩子铺木板，放一床被褥。陪伴他的，仅有一盏桅灯。夜深时，他枕着一湖清风，似睡非睡，有梦无梦。忽听簖帘上唰唰作响，眼睛顿时发亮了。一伸手，就能将顺着簖帘爬上来的螃蟹抓住。螃蟹是喜光的，它们成群结队游出湖口，“旅行结婚”，然后去海淡水交汇处产卵，却为簖帘所阻。在桅灯黄融融的光线诱惑下，横行向上，没想到就此乖乖就擒。
从前，每逢月白风清的蟹汛之夜，无论蟹簖还是渔船，在捕捞时都会挂上一盏盏桅灯。浩淼的阳澄湖上密布渔火，与天空的繁星交相辉映，煞是动人。可惜，这种充满了诗情画意的情景，随着人工养殖的普及，早已不复存在。
渔乡还有一句俗话，叫做“蟹有蟹路，虾有虾路”。这是说，每一种鱼类的生存方式是颇不相同的。簖帘其实并不把湖口堵死，而是留了许多通路，允许小鱼小虾在缝隙间出入繁衍。那些有能力越过簖竹的鱼蟹，也尽可以闯出一条生路。优胜劣汰的鱼种，必定会有健壮的后代，让水乡年年有鱼，岁岁丰盈。
我们的老祖宗，很早就明白生态平衡的道理。
顺便说一下，上海的简称“沪”，也跟簖有关系。《清嘉录》（清 顾禄撰）引用了唐代诗人陆龟蒙《渔具诗序》中的解释：簖，沪也。“网罟之流，列竹于海澨，曰沪”。并注释“吴人谓之簖”。拦在湖港交汊处的簖帘，供船只自由出入，却能阻拦螃蟹逃逸。沪，也称沪渎，原指吴淞江入海处——螃蟹性腺成熟时产卵的地方。
一个簖字，显现了上海这个繁华的国际大都市的身世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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