蟹乱

苏州日报 20040924 一卷97页

■薛亦然

“虾荒蟹乱”,这民谚迹近谶语。虾多了要荒年也许有其道理,蟹多了怎么会乱世呢?但是有人就是喜欢把蟹和乱联系起来想,你也没办法。

    比如就有人说苏州是只蟹,八个城门通向城外的八条街就是八条蟹脚,虎丘山狮子山是两只蟹螯,玄妙观是蟹兜,松鹤楼菜馆内的“马蹄泉”是蟹嘴,牛角浜的七星泉是蟹的脐水。如果这只蟹八足一动就要引起干戈,为免战祸,不能并存八个城门,于是古人废了蛇、匠二门,蟹就不好爬了。清末宣统年间苏州城有了电灯,入夜灯火通明,有人又担心了,说缺了二足的蟹见了光还是要爬动。于是便填塞了马蹄泉和七星泉,因为那是苏州这只蟹的嘴和脐,没了出纳蟹就会死去,也就不怕出重大乱子了。上个世纪苏州果然没出什么大乱子,弄得人们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

    蟹能乱世只好存疑,蟹能乱市却是真的。你看这么多年来,各路螃蟹们把爱蟹人士都搞糊涂了。除了苏州人亲切异常的大闸蟹,还有中堡蟹、汾湖蟹、太湖蟹、洪泽湖蟹、苏北蟹……蟹们争先恐后往天南海北的餐桌上爬,爬得大家良莠不分真假莫辨。当然一统江湖的还是非大闸蟹莫属,这一点蟹们都服,不服不行啊。不仅服,而且见贤思齐,一招一式都按照大闸蟹的作派来,于是蟹市上又有了“短训班”、“委培生”之说。不是说“金爪、黄毛、白肚、青壳”吗?咱使劲儿学呀,学得惟妙惟肖,学得身价倍增,学得真大闸蟹无可奈何、哑口无言,不得不求助于各种各样的防伪商标来证明自己血统的高贵。呵呵!

    生活在大闸蟹时代是众多蟹们的悲哀,天道不公哪!

    “不是阳澄湖蟹好,此生何必住苏州”,人家国学大师章太炎的夫人汤国梨都这么说,身在苏州而不吃大闸蟹,你对得起苏州吗?你对得起自己吗?你对得起“肉细、膏多、脂丰、味甜”的大闸蟹吗?“不识庐山愧对目,不食螃蟹愧对腹”,真的,在苏州而不吃大闸蟹你简直就没脸见人!

    “西风响,蟹脚痒”,其实先痒起来的是大闸蟹爱好者的喉咙。西风的速度再快,也没有沪宁高速、312国道上骤然增多的车轮来得快。西风的声音再响,也没有那些焦急的喇叭揿得响。

    看来螃蟹不仅乱世、乱市,还乱人心性。乱世之说可助谈资,乱市之状可以整治,心性乱了还真无药可医,除非吃大闸蟹。哇,这种药有谁不肯吃呢?  ·

    入秋的餐桌上,有没有蟹是一种境界,有没有大闸蟹又是一种境界;有没有三两以上一只的大闸蟹更是一种境界。如果你是宴客人,一大盘红彤彤的大闸蟹端上来,你礼数上就到了,你就挣到面子了,当客人们眼睛一下子放出光来,嘴里喃喃着,还上大闸蟹呀!你就可以站起身来,一边把一只只红袍将军拎到客人面前的盘子里,一边十分谦虚而真诚地说,伲苏州也就这点能捧得上台盘,不好意思,聊表心意吧!如果都是家里人,你就有资格笃笃定定地坐着,剔着牙,微笑着,看老婆孩子们欢呼雀跃。今年你算给了他们一个交待了,你就可以体会——种成就感,你想,大闸蟹都吃了,还能有什么遗憾?

    如何享用大闸蟹颇有讲头。炸蟹、醉蟹、腌蟹、翡翠蟹、面拖蟹、炒蟹粉等名目不少,最多的还是本色吃法——清蒸。绍兴加饭是少不了的,加点姜丝温一下。镇江陈醋不可或缺,撒点姜末和糖。白瓷盘上码着红蟹,掀开蟹盖,蟹膏似玉,蟹黄如金!讲究的便按部就班操起“蟹八件”掏、挖、敲、剔,更多的自有两排银齿十根利爪巧妙配合灵活运作,先膏后肉、先脚后螯、先母后公,一时吮吸声、赞叹声大作,如入无人之境。

    听说今年有人把黄酒、陈醋、蟹八件和大闸蟹配套出售,倒是很好的创意,不过我觉得最好再添两样,可以推动蟹文化更上层楼:食蟹经和菊花。食蟹经为一本融蟹的吃经、蟹的药用功能、吃蟹的轶事典故、蟹文学等于一体的精美图书,将诸如名医施今墨饕餮点蟹谱、李渔以蟹为命广薛蘅芜讽和螃解咏等一网打尽,以助谈资、以添雅兴。菊花则用以泡茶留待食后洗手,不少饭店用茶叶水洗手以去其腻,也有人用芫荽水洗手以去其腥,有消息报道今年还有配碧螺春洗手液的,我觉得还是菊花茶洗手好,不仅可以去腻腥,还富有画意。菊篱下啖蟹固然可遇而不可求,有菊花荡漾盛开于餐桌旁的玻璃盆中,庶几有持螯对菊、把酒临风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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