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河的茶馆

苏州日报 20040308 一卷114页

■徐海燕

小镇上的茶庄、茶苑开了不少,但真正吃茶的茶馆却只剩下涨落桥边的星盈茶馆。这家茶馆至少有半个世纪了。据老人们讲,这家茶馆在东洋人来之前就有了,后来虽然公私合营,但如今还在他们儿辈们手中经营,据说名字还是原来的名字。

    茶馆依桥傍水确是个好地方。几十年的老房子没好好维修,已有些摇摇欲坠之感。这种房子在镇上已不多见了。还保持着原来的模样:上排门板的门,老式的木格窗,方砖地皮,一条条长凳,天天茶客盈座。老板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中年妇女,一对大眼睛仍很美丽,据说原在什么纺织厂下岗的。虽有阿庆嫂的勤快,但却不善言辞,只会抿嘴一笑。你只要坐下来,她立即会端上一只白净净的茶壶和一只高脚茶盅,—只手拎壶一只手拿起长嘴铜壶。浇上满满的沸水,碧绿的茶叶“腾”地窜起,悬浮水面,舒展着轻盈的身子,又如醉汉似的扶墙颓然坠下。雾一般的香气会立即聚拢你的鼻底,闭上眼睛顿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这是一个临窗的位子,推窗见桥,像弓一样的石拱桥横卧在你眼前。桥上行人来来往往,人声噪杂。有手提竹篮卖大饼油条的小贩;有附近手拿托盘来送馄饨和面的伙计,只要你肯言一声,没一会一碗热腾腾的面或馄饨立即送到你眼前。虽然这里也贴有“禁止吸烟”的牌牌,但照样有不少人悠悠自得地吞云吐雾。

     星盈茶馆每天早晨三点多钟就有人来了。也许地处运河边,这里捉鱼人居多,还有一些退休老人和上街的农民。店傍着河,河载着船,船垂着兜,兜没入水中。那里面是一个晚上的收获,有鲫鱼、鲢鱼,黑鱼、草鱼、还有几只触手的“汪丝鱼”。虽然他们一夜未睡,来到这时像到了娘家一样,顿时一个个眼清目亮。“阿庆嫂”不厌其烦地一趟趟浅笑低询,只要你不把壶盖朝天,她会一直给你倒下去。窗外是熙来攘往的船只,艄公们扔下了一串串吴侬软语。虽没了《清明上河图》中那份热闹,但似乎还有那份遗风。他们隔着窗从船舱里疲乏地递上一条活蹦乱眺的鲤鱼,手勤眼快的“阿庆嫂”已帮你把鱼刮鳞剖肚装入塑料袋中,轻轻放在你的长凳旁,只等你吃完茶回家葱爆鱼块,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和谐。他们对我这个不光顾茶馆的稀客,也报以友善憨厚的眼光。我无须强作笑脸,悠悠地喝着我的茶。茶不醉人人自醉。朦胧的眼睛望着一个个翘腿撂脚悠悠自得的汉子,他们身上甚至可以闻到一股鱼醒昧,但我闻到的是一坛泥封的陈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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