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会”中的“抬猛将”

苏州日报 20160205 B第02版

■柯继承


  “出会”的“会”,专指民间的迎神赛会,即祭祀神祇的活动。清代钱泳《履园丛话》卷二十一“出会”条:“大江南北迎神赛会之戏,向来有之,而近时为尤盛……每当三春无事,疑神疑鬼,名曰出会,咸谓可以驱邪降福,消难除蝗。一时轰动,举邑若狂。乡城士女观者数万人。”钱泳对“出会”持否定态度,认为它是“恶俗”。今天看来,钱泳对“出会”的叙述和评价,都不尽准确和全面。
  苏州的“出会”,主要有“三节”时的“抬城隍”和正月十三日前后的“抬猛将”。下面主要讲讲“抬猛将”。
  猛将是江南一带的驱蝗神。“抬猛将”指的就是抬着猛将神像,周游街巷乡村(并有奔走比赛项目),然后予以祭祀的庙会活动,故又称“祭猛将”“赛猛将”。猛将的猛,即凶猛的猛,苏州话特念作“忙”“莽”(māng)。旧时蝗灾较多,蝗虫来时,铺天盖地,顷刻间就将庄稼噬咬殆尽,祭供猛将就是为了驱灭蝗虫,当然要凶猛一点。传说中的猛将,姓刘,称刘猛将军,有的说他指的就是南宋名将刘锜(与岳飞、韩世忠等齐名),一说是刘锜之弟刘锐,有的说他是南宋金坛循吏刘漫塘(俗称“莽将军”),也有的说是元末人刘承忠。后来,祭祀猛将,就不单为了驱蝗,还为了求雨、祛邪、求福,形成了祈求国泰民安的民间风俗。《清嘉录》“祭猛将”条说:“相传神能驱蝗,天旱祷雨辄应,为福畎田,故乡人酬劳尤为心愫。”
  苏州古城内,城东卫道观前有猛将弄,弄内有猛将堂,城西宋仙洲巷内也有猛将堂(吉祥庵),一称大猛将堂,都是安置猛将神像、祭祀猛将的祠堂。苏州郊外农村祭祀猛将的风俗,更为浓厚,“穹窿山一带农人舁猛将,奔走如飞,倾跌为乐”,“坊巷乡村,各为天曹神会,以赛猛将之神,谓神能驱蝗,故奉之。会各杂集老少为隶率,鸣金击鼓,列队张盖,遍走城市……”(《清嘉录》卷一)。
  苏州城乡普遍的“抬猛将”活动中,尤以吴中区东山的更为突出一些。
  东山人特别信奉猛将神,旧时不仅村村都有神像,甚至家庭也有供奉。最多时,东山全乡有大小猛将神像达数百座,祭赛活动,更是如火如荼。但是,与苏州其他地方猛将神威猛有须的形象相比,东山的猛将神像,显得相当年轻,面目清秀,和悦可亲。因为据说猛将的外婆家在东山,猛将幼时遭继母虐待,但颇为外婆喜爱,常住东山,对东山极为眷恋,即使成了神仙后也不改变。东山有猛将神自明代起,出“猛将会”时,仪仗前列是冲锋帅旗,接着是“护国佑民”“风调雨顺”等旗帜,后面锣、伞相间,多则上百顶,少则十余顶,锣声震天,伞后由四人抬着猛将神像,后面为大纛旗,多则数十面,少则数面,一般经过无阻碍之处,要扬大纛,擎旗者扬旗奔跑,数十面大纛迎风飘扬,非常壮观。旧时出“猛将会”另有一个作用,就是利用游行队伍之声势,以及晚上各村猛将堂前旗杆上高悬塔灯,照耀如同白日,借此惊慑来扰匪寇。薛利华主编的《洞庭东山志》对东山的“抬猛将”有相当详细生动的记录。
  无论是“抬城隍”,还是“抬猛将”,“出会”活动中的各种表演,本意当然是在娱神,或者说是媚神,以求得神的保佑和赐福。而事实上,是民众,特别是平时娱乐活动极为贫乏的乡村农民的一种自我娱乐,
  在这人神“共娱”的过程中,民众们得到了莫大的欢乐和艺术享受,平时枯燥、单调、压抑的情绪也得到了释放。
  “出会”在苏州城乡已延续了好几百年,即使在“文革”“破四旧”时期,“出会”被禁止了,但“出会”的相关故事,仍在民间记忆和口头语言中流传。如今,在苏州城乡,“出会”形式与内容,都有所变化,为不妨碍正常的社会生活,不在闹市区进行游街,将“出会”活动限制在相对空阔的场所,并剔除一些过于荒唐、恐怖、迷信、无聊的活动内容和场面,加大文娱活动内容等,但民间自我娱乐的性质未变,祈求民富国强的心态也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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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山“抬猛将”

  明朝时,东山人将塑成后的猛将神,抬过街西梢“诸公井”,受祀后才移新庙(灵佑庙)。所以,至现在每至正月“出会”时仍将神像抬至井上受祀。
  每年在正月初六,东山人就将诸公井的猛将神出巡至席家湖头,来回三次,名“冲湖嘴”。潦里猛将神也“出巡”一圈回到潦里。后山槎湾猛将神独转前山,路上经过前山各村,各村的猛将神都要进行“迎送”。之后,前山各村猛将神也均被抬至潦里,任潦里人抬着“逛”——将神像抬着走圈子,边走边左右摇摆晃动,称为“逛会”。
  初八日,前山各村敲锣,示意晚上“出灯”,即于当日黄昏由潦里人首举老虎旗挑灯在前,所经各村,也点起灯笼,依次加入游行队伍,锣声震野,红灯起伏,如万点巨星飞舞。
  初九日,前山各村的小猛将神,群集于塘子岭上,一人举杏黄飞虎旗为前导指挥,当旗一挥,众人抬神疾冲下岭,周围观众呼声雷动,而抬神像的哪
  怕神椅解裂、自己摔倒、擦破皮肤,甚至头破血流,
  也不在乎,争先恐后,只顾争得第一,这就是“抢会”。“抢会”过后,前山七尊大猛将像巡行后山,称“漫山转”,因有“抢会”,这“漫山转”又称“武转”,初九日至十二日之间,后山的大猛将像七尊,除槎湾一尊已先于初六日独转外,其余六尊又巡行前山,也是“漫山转”,因后山没有小猛将到前山,不搞“抢会”,故称“文转”。
  正月十三日,是刘猛将军诞辰日,于是燃以巨烛,正式致祭猛将神,抬猛将”活动才告一段落。“

  □柯继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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