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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丘花露玉兰饼
姑苏晚报 20160306 B第02版
■沈建东
虎丘自古闻名天下，一屋一亭，一榭一廊、一井一石不是历史的遗迹，就是名人的故事，其实那一荣一枯的花草也是故事里的事儿，说是也不是的风情惹人迷恋至今，那花那草还和人的舌尖缠绕不清，欲说还休……
琼树迎春不叶花
凋零翻做玉兰饼
在百花盛开的二月，有一种花却开始飘落凋零了，那便是玉兰。
旧时，虎丘山玉兰堂的玉兰特别出名，据说它还是宋时朱勔采办花石纲时从福建移植过来的，原来是想进献徽宗皇帝的，却没来得及办理，朱勔自己就被新登基的宋钦宗给查办了，这白玉兰从此也就留在了苏州，留在了虎丘。明代天启年间，大树曾为大风所折，但却出人意料，生命顽强的玉兰树，开春不久居然又抽枝发芽，繁茂起来。后来，乾隆皇帝下江南，苏州地方当局为了讨好皇上，在还没到玉兰花期时，硬是烟熏火燎催发了一树玉兰，玉兰的树干几乎被烤裂烤焦，博得圣颜大悦，因与皇帝有关，虎丘玉兰也由此出名，玉兰堂成了去虎丘游览必去之所。清·沈德潜写《虎丘玉兰歌》说其事儿，其诗云：“虎丘山背玉兰树，千春疑有神明护。臃肿拳曲仍高撑，腹空嵌石天工铸。花开冷艳漫云衢，覆盖招提遍琼璐。行人高望眩银海，清气逼人难久注。传闻花石成纲年，朱勔采访穷民间。搜岩剔薮贡洛下，花囿仿佛三神山。此树拨遗置吴苑，何异高士云中眠。于今艮岳久灰烬，海涌一树偏流传。客来正值花繁会，坐对霜华增感喟。朱氏子孙遭迸逐，潜居花弄担花卖。惟余岩畔最高柯，曾历宣和旧奢汰。人生乌影电光同，卉木苍凉阅朝代。拙政山茶久已枯，梅村歌后艳吴都。笔墨从来能寿世，赋诗作绘仗通儒。坐中却有丹青手，倩写晴岚古雪图。”
但农历二月十二日，当人们来虎丘庆贺百花生日时，玉兰花已开始琼英飘落，如果恰逢风雨的摧折，则更白玉满地了，人们不无惋惜地给玉兰起了个别号，叫它“薄命花”。不过，苏州市民惜花如玉，尤其是赶早踏青的闺阁之人，即使坠地的玉兰花瓣也被拾起，带回家中，和上面粉、蔗糖，起油锅炸出金黄香脆的玉兰片，美其名曰玉兰饼，被苏州人当作佐餐佳品或午后小点心。
侥幸香山占虎丘
一瓯花露仰苏楼
虎丘清时出名的还有仰苏楼的花露，且是僧人所制最为有名。
因为自唐宋以来，虎丘就是苏州的花草基地，所以虎丘的僧人以此为便，制作花露。虎丘的花露，通过特定工艺，从花中提取液汁，可点茶，可入药，还可以为食品的调味品，如苏式的糕点多用之，甚至可以直接对水作为饮料。旧时制作方法主要有：一是煎，即用文火慢慢熬煎得露，另是蒸制，即用沙甑或锡甑通过蒸馏取露。清袁景澜《吴郡岁华纪丽》卷三记道：“至于春之玫瑰，夏之珠兰、茉莉，秋之木樨，所在成市，为居人和糖熬膏，点茶酿酒煮露之用，色香味三者兼备，不徒供盆玩之娱，尤足珍也。”所以那个时候苏州人四季都有不同花露点缀生活，是十分寻常的事儿。花草可以欣赏，花露可以点茶酿酒，生活四季色香味不同，感受亦殊，苏式生活细腻的讲究由此可见一斑，潜庵《苏台竹枝词》咏道：“酿花作露细香浮，小小宣瓷贮一瓯。携得银铛瀹新茗，绿鬟笑上仰苏楼。”据《虎丘志》记载，宋代虎丘就建有东坡楼。明天启年间，苏州知府胡缵宗发起文人在小吴轩西、大佛殿东重建，改名仰苏楼，表达吴地百姓对苏东坡的敬仰。乾隆下江南时曾在仰苏楼留下了“波光先得月，山秀自生云”的诗句，太平天国年间毁于战火，有人考证说，现千顷云阁处即原仰苏楼故址。
关于花露的药用功能，清顾禄在他的《桐桥倚棹录》里记载的十分详细，其云：“花露以沙甑蒸者为贵，吴市多以锡甑。虎丘仰苏楼、静月轩，多释氏，制卖，驰名四远。开瓶香洌，为当世所艳称。其所卖诸露，治肝、胃气则有玫瑰花露；疏肝、牙痛，早桂花露；痢疾、香肌，茉莉花露；祛惊豁痰，野蔷薇露；宽中噎膈，鲜佛手露；气胀心痛……”至咸丰年间，仰苏楼的花露，依旧闻名，花露佳，又可疗疾，人皆喜欢，因此花农种植便可有利可图，所以袁景澜《续咏姑苏竹枝词》咏道：“堤上春留白傅舟，茶烹花露仰苏楼。胜游风月忙无了，养济贫民衣食谋。”明末清初才子冒襄《影梅庵忆语》也记董小宛擅制花露，写道：“酿饴为露，和以盐梅，凡有色香花蕊，皆于初放时采渍之，经年香味颜色不变，红鲜如摘，而花汁融液露中，人口喷鼻，奇香异艳，非复恒有。最娇者为秋海棠露，海棠无香，此独露凝香发，又俗名断肠革，以为不食，而味美独冠诸花。次则梅英、野蔷薇、玫瑰、丹桂、甘菊之属，至橙黄、橘红、佛手、香橼，去白缕丝，色味更胜。酒后出数十种，五色浮动白瓷中，解酲消渴，金茎仙掌，难与争衡也。”
上世纪六十年代，一些百年老字号中药铺如沐泰山、雷允上、良利堂等，尚能零拷到蚕豆花露、地骨皮露、金银花露、青蒿露等自产自销为数不多的几种花露。“文革”以后，都销声匿迹了。现在人们熟悉的花露，大概就是金银花露了，那是夏日里解暑清热的良品。
于今，我们只有在咏唱古人的诗词的时候，想象仰苏楼花露的花香了。郭唐《虎丘五乐府》有《咏花露·天香》词曰：“炊玉成烟，揉春作水，落红满地如扫。百末香浓，三宵夜冷，无数花魂招到。仙人掌上，迸铅水铜盘多少。空惹蜂王惆怅，未输蜜脾风调。谢娘理妆趁晓。面初匀，粉光融了。试手劈笺，重盥蔷薇尤好。欲笑文园病渴，似饮露秋蝉便能饱。待斗新茶，听汤未老。”
■沈建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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