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祖盛宣怀在苏州的故居

苏州日报 20160704 A第08版

■盛承懋

  苏州天库前48-1、48-2号住宅是盛宣怀的故居,是我的曾祖父盛宣怀、祖父盛昌颐、父亲盛毓常共同居住过的地方。
  1876年我的五世祖盛康购得留园,他决定退休以后长期居住在苏州,于是他先在苏州西中市为夫人盛许氏等购置了公馆。曾祖父盛宣怀当时已经进入李鸿章的幕府,他的绝大部分时间必须在各地奔波,为了使家眷、孩子有一个安定的生活环境,他在苏州阊门西中市附近的天库前购置了99间房屋。
  西中市是一条东西向的大街,东自皋桥,西至阊门城门口,全长不到一里。明清时期被称为阊门大街。这条街当时是古城内最繁华的大街,两侧都是店铺,餐馆、酒店、纱罗绸缎店、药材店、古玩珠宝店、皮货行、鞋庄、响器等店星罗棋布,街上行人、轿子川流不息。民国时期更名为西中市大街。皋桥的东边,就是城内另一条比较繁华的大街东中市。在西中市南面,有一条与西中市平行的、相距100米左右的小巷,就是“天库前”。曾祖父买下了天库前的99间房屋后,经过修建与装饰,就把家从常州搬到了天库前,住在其中的一部分房屋里,另有一部分房屋对外出租。早期,苏州电报分局由官办改为商办后,电报分局就是租借天库前的房屋为局址的。
  天库前与西中市的东边,通过一条名为吴趋坊的街巷将两者相连,天库前与西中市的西边,则通过一条名为专诸巷的小巷将两者相连。因此天库前的“地头脚角”非常好,由天库前的住处,到留园、到阊门、到观前街、到火车站、到轮船码头都十分方便。
  曾祖父天库前的住宅建于小街幽巷的深处,小巷清洁又宁静,真可谓闹中取静。整个建筑由数个院落组合而成,每个院落则由一进房屋、一个天井组成。“正落”由门厅、轿厅、大厅、内厅、下房等构成,坐北朝南;“边落”也是坐北朝南方向。大厅是9米多宽的三开间厅堂,主要用于曾祖父接待宾客、宴请之用;大厅的楼上是曾祖父办公的场所。内厅是曾祖父的书房与接待个别客人的地方。
  1903年,湖南人马伯亥,在曾祖父的支持下,在苏州创办了电话公司,公司的地址选在西中市边上的泰伯庙内。公司的第一批用户是江苏巡抚衙门、藩司、臬司、织造府、苏州府、总捕府等衙门以及苏州商务总会、电报局等。私人电话只有天库前盛宣怀住宅一家,这是苏州第一部住宅电话。天库前家中安装了电话,使得曾祖父在家中办公与接待客人更加方便了。
  内厅的楼上则是曾祖父与夫人生活起居的场所,“边落”中有建筑尚好的楼堂及可供孩子活动的场所,另建有库房、厨房、洗衣房及专供佣人居住的房屋。
  祖父盛昌颐在成家之后,虽仍在湖北等地任职,但是在天库前也有属于自己的房屋。由于晚辈与长辈住在一条巷内,相互往来十分方便。
  曾祖父大部分时间不在苏州,祖父也在外地做事,所以他们生活在天库前的日子不是很多。天库前的房屋里以女眷、孩子居多,再加上管家、奶妈、佣人,也是很热闹的。
  女眷们在一起,离不开吃、穿、孩子等话题。钱是不成问题的,佣人上街买菜,路也很近,鸡鸭鱼肉与新鲜的蔬菜,每天变着花样;各种点心、熟菜、酱菜,要想尝尝,走到阊门大街就能买到。就是苏州的口味与原先习惯的常州口味,不大一样,只能慢慢适应。苏州人吃得精致。就说猪肉吧,随着时令变换,肉的烧法不一。老苏州戏称,一年四季,就是要吃好“四块肉”,即春季的酱汁肉、夏季的荷叶粉蒸肉、秋季的干菜扣肉、冬季的酱方。女眷们慢慢吃着、学着、试做着,也就逐渐改变了原来的口味。但是,时不时还会怀念老家的口味,要请人带一点“常州萝卜干”来吃吃。
  穿着打扮也要花去不少时间,好在阊门大街上的纱罗绸缎店,以及盛许氏在东中市开的“同福利洋布店”,都可以买到上好的丝绸、布料,再请裁缝师傅上门量好尺寸,过些日子就能穿上新做的衣服。
  女眷与孩子们最高兴的是,到留园去看戏或游玩,这时管家会叫上街上的马车夫,负责接送他们去留园。
  家人或小孩遇到不舒服,就到附近去请有名的郎中,再拿着郎中开的方子,到阊门大街上的“沐泰山”药店去买药,吃了药,一般就没事了。
  女眷们最重要的任务是养育与教育孩子,小的时候主要是注意孩子身体的发育与养成良好的习惯;到了读书的年龄,就要请教书先生来教小孩子写毛笔字与读四书五经等。这时候大人或教书先生所教的东西是小孩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我母亲在我小的时候,经常会一边唱着她那个时代的儿歌,一边哄着我弟弟睡觉,“我家有个胖娃娃,正在三岁时,伶俐会说话,不吃饭,不喝粥,整天吃‘妈妈’。头戴小洋帽,身穿大红袍,经常脸带笑,好似海棠花,爹爹、妈妈、爷爷、奶奶,怎么不爱他?”
  在我刚进入中学的年代,父亲会背给我听他那时候从教书先生那里学到的唐代的诗、词,有一次他唱给我听柳宗元的《江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在我重新走过天库前盛宣怀故居宅门的时候,仿佛还可以听到从宅园里传出来的妇人哄着孩子睡觉时所唱的儿歌,以及教书先生让父辈们背诵着“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诗句的声音。

  □盛承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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