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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丰农工银行：古镇曾经的金融心脏
苏州日报 20151023 B第02版
■王锦源
在震泽古镇上，至今还有一条名叫“银行弄”的小弄堂，弄堂狭窄深幽，独有一栋宏大的欧式建筑自成一墙，入口的石柱庄严肃穆，屋顶的飞檐耸峙向天，这就是中国近代第一家民营股份制银行——江丰农工银行。也是曾经鼓动震泽蚕丝产业脉搏的金融心脏。
江丰农工银行的创立者施肇曾，就是从震泽古镇幽幽的弄堂里信步踱出、中国银行业的先驱。早在1915年，施肇曾就被公举任交通银行董事长，1917年担任中国银行董事，成为中国近现代银行业的掌门人之一。
在金融界和外交圈，施肇曾是叱咤风云的巨子，在震泽，他又是乐善好施的儒商。当时，为增强震泽至浙江南浔间运河的水上运输，施肇曾与南浔富绅庞莱臣合资沿运河边筑成一条纤道。又于1923年与从兄子英及庞莱臣“捐资重建浔震石塘十二里，接筑平望、梅堰塘工，倡捐巨金，首尾五载工竣，水漱不淫，桑土以安。”而后，他与胞弟施肇基捐资二万银洋，创办震泽镇初级中学。抗日战争爆发后，震中被迫关闭，施肇曾又于1938年在上海出资购买“觉园”创办育英中学（即江苏省震泽中学的前身）……坊间称赞他“凡乡里兴办教育事业、社会公益等善举，无不乐助”。
那么，为什么在1919年，在施肇曾的手上，江丰农工银行会在震泽一隅横空出世呢？
20世纪初，日本机器缫丝业兴起，逐渐成为国际生丝的最大供应商，原先畅销欧美市场的震泽、南浔等地的土丝却节节败退，也暗合着当时日薄西山的国运——同年，巴黎和会上消息传来，时任中国外交官的施肇基殚精竭虑，终于没有在协议上签字，但是弱国无外交，东三省在西方列强的默许下被日本据有。
无奈、气愤甚至绝望之余，当时赋闲在家的施肇曾意识到，自己必须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做点什么，他敏锐地意识到：在蚕丝这个战场上，若非办厂制丝，当时的中国已经无法和他国匹敌。但即使有了这个想法，他也没有悲壮地毁家纾难，以一己之力扛起这面大旗，这也并非是他之所长，而是以他银行家的手腕想方设法地汇集起各方力量，来为古镇的蚕丝业注入新的活力。
1919年，由施肇曾发起，施家族人配合，江浙一带工商界积极响应的江丰农工银行正式成立，初期资本总额为20万元，计分两千股，每股银元一百圆，施肇曾出资一半10万元，苏州费仲琛（同里人）入股5万元，其余5万元由苏州的庞衡裳、震泽的倪次阮及施家族人施和伯、施智炬等人拼成。施肇曾任董事长，庞、倪两位大股份分别担任常务董事和董事，聘请施士彬任总经理管理银行日常业务。
于是，在震泽宁静的街衢里，中国现代史上第一家实质性的民营股份制银行开始紧锣密鼓地运转起来。
民国十八年二月，震丰缫丝厂开办，同年8月，费达生先生倡议的震泽开弦弓生丝精制运销合作社的小型缫丝厂动工。这两家丝厂都备尝创业艰辛之苦。
震丰缫丝厂创办时虽然资力还算雄厚，但也只是建成了厂房并购置机器，资金便已然告罄，难以为继之际，幸得江丰农工银行及时伸出援手，此后其鲜茧上市的收购资金，以及历年运转资金完全依赖江丰农工银行的借贷；而开弦弓小丝厂属乡农集资，势单力薄，筹备机械设备资金更是主要靠了江丰农工银行的贷款支持：创业之初，江丰农工银行曾一次性贷给开弦弓丝厂57878圆，隔年又增至95874圆……江丰农工银行，就这样默默地为中国蚕丝产业的新生肢体供养供血。
据费达生先生后来回忆文章记述，民国13年春，她带领苏州女蚕校部分同学来震泽区开弦弓村，设立养蚕改进社。她一到蚕区农村，就接触到高利贷对蚕农的剥削。一般贫苦蚕农桑田少，桑叶不够，要到苏州东西二山购置桑叶。而买桑叶的钱不够，还要到镇上向商行富户告借，利息很高。她向蚕校汇报了这种情况后，郑辟疆校长委托她与江丰农工银行联系，从此，农民年年都得到江丰农工银行的低息贷款，蚕农也摆脱了高利贷者的苛重剥削。
在施肇曾苦心经营的十三年间，江丰农工银行运转良好，特别是沪战期间，震泽钱业停滞，全镇蚕丝业几乎陷于绝境！江丰农工银行即借丝业公会纶辉堂大厅，设立江丰农工银行纶辉堆栈为抵押蚕丝专库，广开抵丝贷款之门，协助当地丝经行周转资金。据当时报载：震泽经济概况中，江丰农工银行民国21年营业数达80万余元。
可以想见，若无江丰农工银行，当时中国蚕丝业的转型将何其举步维艰。江丰农工银行，虽然只是施肇曾毕生事业的蕞尔一角，但对震泽、甚至中国的蚕丝业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勋！
然而，再苦心的经营也抵挡不住兵燹之灾。1937年冬，震泽被日军侵占，江丰行址被日寇放火焚毁。银行被迫关闭，迁往上海。而后江丰在抗战前放出的大额信用放款，均因战祸之故成为倒账和死账。
1945年抗战胜利，翌年4月，江丰农工银行为复兴地方金融，申请复业，但苦于饱受战争兵燹之灾，资金流失、债权紊乱，江丰农工银行元气大伤，复业后的业务也因当时国统区混乱的财政政策每况愈下。直至1949年5月，震泽解放，江丰农工银行宣告歇业，经国务院批示，着江苏省人民银行负责清理江丰农工银行抗战前的储户存款债务，后经江苏省人民银行批准，吴江县人民银行进行存款清偿兑付：共兑付57户，计21840元；依法没收5户10笔，计1862元；应付未付3笔137元。这几个微末的数字，就成了江丰农工银行最后一笔业务。江丰农工银行的大门，终于沉沉闭阖……
如今，江丰农工银行旧址仍傲立在震泽古镇上，为市级文保单位，其所在弄堂也改名银行弄。在其典雅的罗马柱门框和坚硬的外墙之中，依稀可以想象当年的盛况。实业虽然兴邦，仍赖国泰民安，江丰农工银行的兴衰，正是应合了这一真理。
□王锦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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