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情苏州

苏州日报 20050527 六卷043页

■刘晓平

域外人的印象中,苏州是温情的,温山软水、吴侬软语、幽幽小巷,古韵昆曲,好像再也找不出还有比苏州更古典更含蓄的地方了。

    所以刚驻留在苏州,流连古典园林,或者穿过幽深小巷,心里都是怀着一种几乎有点仰慕的心情来观察眼前的这座城市:这是某名人的故居;那里又是某个名句的出处;走过那斑驳的青石板路,心里念叨着当年马致远的“小桥流水人家”,却没有一点“断肠人”的寂寥,反倒还有点窃喜,因为与心中那些很敬仰的诗人是那样的接近,更因为终于身临其境在那些名诗句描绘的情境中。

    驻足的时候是九月底十月初,后来我才知道当时正好是苏州最好的季节。太阳不晒、微风拂面,偶有微雨落过,只会给空气增加湿润、清新的气息。本地人问:苏州哪里好啊?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气候环境!抬头看看头顶的蓝天、深深吸吸湿润的空气,还不忘开玩笑指指温和的问话人,当然还有你啊,感觉真的到了“温柔富贵乡”!

    后夹才意识到问话的朋友脸上淡淡的笑,其实还有欲说还休的味道。在我刚讪笑过北方朋友已经裹在厚厚的棉衣之中,在我尽情享受了足足两个多月的“温情”之后,寒冷不期而至。我没想到温情的江南会出现那样彻入骨髓的冷,更没有想到刚刚还在给朋友们的描绘中如诗如画的雨,突然转身,会变了一张脸,无遮无拦,没完没了,清新湿润变成阴冷潮湿。人抖抖缩缩地从雨中脱身,回到家中,依旧是抖抖缩缩,听窗外淅渐沥沥的雨声,竟然也有了那些落魄诗人离乡寂寥的凄凉。

    “盼望着、盼望着,春天的脚步近了”,阴冷的难受转换成春光的惊喜没多久,梅雨又一下子把人罩住。“梅子黄时雨”,也知道那是写愁绪的绝句,但一者可能因为年少不识愁滋味,二者没有亲身体验,所以曾经的感觉中诗人的愁绪也是浪漫的,但真正体会过梅雨,才知道情如此不堪!每天午后的那一场大雨,我总觉得用“倾盆”描述还远远不够,不知是空气湿漉漉的缘故,还是因为出汗,浑身一直是一种粘腻腻的感觉。最让我瞠目结舌的是,柜子里的衣物上竟然也笼罩了绿绿的一层,有经验的本地人说,那是因为你没有清洗晾晒的缘故,可是在北方二三十多年,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闷热、接着是酷热,热得人无处遁逃,我开始怀念北方。北方的冬天家里好温暖啊,北方的夏天夜有凉风,再怎么热,我也不可能像现在热得透不过气来。怀念不足以减弱我对这座城市渐生的热爱,但怀念足以让我怀疑自己一直以来对它温情的界定。或者小桥流水、粉墙黛瓦的温婉仅仅是这个城市的一种表象,而浓情却又是她的另一张脸?

    动摇刚刚冒了头,眼前很多的东西立刻呈现出了不同的一面。

    我知道这里的春天是足够美丽的,所以才有“烟花三月、莺飞草长”的句子。但我没想到眼前的春天会以这样一种浓烈出现。虎丘花卉就不要提了,那本来就是荟萃了天地灵气的姹紫嫣红,即便是后山的一簇簇野草,即便是最清雅的紫色,呈现给人的也是一抹惊艳。最让我诧异的是路旁的五颜六色,绿枝条、白玉兰、紫藤花……我叫得出的仅仅是几个有限的名字,我领略的却是大自然所能极尽的色彩。那缀满粉色花朵的树木,走近了一看,一株或者一朵的颜色都是不同的:白色,粉色、桃红色,俨然就是一个烂漫热情的少女,恨不能在一刻穿出所有的衣饰展现自己的美丽。

    到了秋天,城内依旧是温婉的,但城外那一片红得热烈的枫林却又是另一种风情。听本地人说,天平山的红枫也已经一年比一年淡了,曾经古城也更原汁原味吧,我想像不出很久很久以前,这片土地是怎样以含蓄和浓艳惊叹着异乡人!

    和北方的朋友开玩笑说,说着吴侬软语的苏州人永远都是客客气气的,即便是路旁的吵架,听起来就像唱歌一样。可能也是因为开始听不大懂饶舌的吴语吧,和本地人交往,客气多了,反倒有些隔阂,与夜幕降临那些早早就幽静的小巷联系起来,曾经我还以为城中人也是这样温和有余,而热情不足。但慢慢听懂了唱歌式的吴语,慢慢听到了老苏州们对老房子里金相邻的眷恋,我才知道,这片土地上人和景同样,温和的外表掩盖的是热情的心。把一个本地的好友戏称作“天下无敌”,正面理解即为“天下皆友”,我很好奇着她去面对形形色色的人,有些是出了名的刁钻啊,她一出面竟都露了笑脸.可能是她真诚的热情吧,我这样揣摩,我也是因为这一点和她成了好友。

    “轧神仙”的那天晚上,据说仙人吕洞宾会化作凡人,走在你的身边。南浩街上和神仙是挤来挤去的,山塘街却是静静走过,不留一点声息。那一晚我是别人的神仙,别人是我的神仙,仙人本来就是亦静亦动,且癫且狂的,沾了仙气的这座城市,温情时有古典美的极致,浓情亦热烈到让你惊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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