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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藏野心的满铁常熟调查
苏州日报 20151009 B第02版
■薛金坤
76年前，满铁上海事务所在常熟和太仓进行的农村实态调查，同样是不可遗忘的日本侵略者所犯的罪行之一。
“八·一三”事变之后，日本接着攻占太仓、常熟。两年后，在1939年到1940年间，日本“满铁上海事务所调查室”在上海周边150公里内的苏南地区，对嘉定、松江、太仓、常熟、无锡、南通1区5县进行了农村实态调查。所谓实态调查，就是一方面了解当地县（区）情概况，另一方面对选定的某个村庄进行详细的社会调查。然后分别写出同一体例的六份报告书。调查内容包括地方行政、财政现状、生产方式、农副业经济、土地占有、家庭结构、生活消费、经济收支等。调查结果除付诸文字外，还附有大量的统计表格和相当数量的照片。这一解剖式的调查，其精细的程度令人吃惊。以《常熟县农村实态报告书》为例，对常熟及其西郊严家上村的实态调查，长达20万字，调查报告书所涉内容之全面，表格之多样与项目之细致，数据之具体，资料之翔实，对农民生活生产细节观察之入微，绝不在早前国民政府和国内学术团体所做的中国农村情况调查的水平之下。比如，当地农民以种植稻麦为主业，调查报告书从品种选择到浸种、育秧，再到收割、脱粒的全过程及所使用的农具，小到镰刀悉数列出，施用农家肥和氨水的情况都记得清清楚楚。又如农家饲养鸡鸭的数量、喂养的方式及鸡笼的式样质地乃至鸡鸭蛋的处理出卖还是自食也都统计或叙述得明明白白。那么，满铁上海事务所是什么机构呢？又为什么要在上述地区进行如此详尽的调查呢？
满铁——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的简称。1906年成立，1907年正式营运。起初，在东北进行调查。“九·一八”事变后，进一步成为日本侵华军队的工具。“七·七”事变后，满铁天津事务所在华北22个县的广大地区进行了调查。“八·一三”事变后，由上海事务所负责在华东的调查。报告书坦陈：事变已过两年，日军已过武汉，但“本调查对所进入的上海周边郊县，其治安状况却未见改善”。之所以选择松、嘉、苏、锡等县区为调查对象，原因在于日本很明白长三角乃是中国工商业最发达的地区，稳定该地区的局势并发展经济，意味着稳操建立大东亚共荣圈之胜券。因此摸清苏南广大农村地区的家底，包括“八·一三”事变对民众生活的影响、民心的现状，以及日本在华北推行的统治模式能否适用于华东等等，都是日本军国主义决策者所要知道的。能完成这一任务的，非满铁上海事务所莫属。
对常熟县严家上村的村情及55户农民的入户调查自1939年6月中旬至7月下旬。参与调查的人员有班长岸本清三郎，调查员福田良久、松野义武、山崎，另有2名翻译。时值酷暑，在“担当警卫工作的各该县守备队官兵、提供种种方便的特务班各员”的保驾下，“每天早上八、九点钟我调查人员赴该村调查”。报告书承认：“本年四、五月间新编第四军进入县内积极活动”，“频频发生袭击公共汽车、内河轮船的事件”。（实际上就是新四军继在茅山建立抗日根据地后，东进常州、苏州，建立新的抗日根据地）以致有几天不得不暂停调查。
鉴于上述原因，调查报告的最后一章专设“事变对被调查村庄的影响”。1937年11月17日日军进入常熟县城。严家上村的大部分村民在10月中旬就逃往西湖南边避难，直到12月下旬才陆续回村。时值水稻收割之时，农民损失很重。农业生产不可缺少的牛，5条水牛损失4条；船，有5条被征用。承认“对日本军队乃至日本人所持的感情，都有一种可称之为敌忾情绪的近于恐惧的心态”。“对本村村民来说，这次事变所蒙受的则是比战祸更大的伤害。”但同时又看到坊公所的人员吴某“当我等在本村实施调查时，彼始终在调查员和村民之间进行联络沟通。给予种种关照和翻译等帮助”。茶馆里“所见茶客充盈的热闹场面，无不为彼等沉湎之状而深感愕然”。市场方面，物价“均比事变前有近于数倍的提高”，而村民收入减少主要是渔业的收入，“应予特别的重视”。为此报告书提出一方面要恢复农业金融，重建农村合作社，重视发展副业为上海提供生猪等农副产品。“以本县土壤之肥沃，且临近上海，又盛产稻谷之地，故敦促农家发展养猪业，实为重要紧急之问题”。另一方面，强化对常熟的统治。早在日军攻占常熟后，满铁上海事务所即派出大批“宣抚班”的人员，参与建立刺刀下的傀儡政权。现在，对新四军的抗日和农民的抗税抗粮斗争，实行清乡扫荡。
由是我们看到在常熟大地上，一面是日军对如沙家浜新四军伤病员的围剿，另一面是满铁对如严家上村的农村实态调查。一武一文，一明一暗，遥相呼应。满铁上海事务所的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
该报告书本属非卖品，仅供日方极少数人阅读，是常熟档案馆前任馆长沈秋农先生独具慧眼，于一次偶然的机会认识到《满铁上海事务所常熟县农村实态调查报告书》的价值，便在2006年策划将该书翻译、出版，从而使我有机会得以了解该书的全部内容，认识到76年前日本在离我老家故土仅仅二十来里的严家上村曾经犯下的另一种罪行。
□薛金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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