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家巷:层是明贤齐集之地

姑苏晚报 20101212 26版

■陈扬

    ■陈扬

    街巷档案

    史家巷位于苏州古城东面,东端跨河与临顿路相连,西接闾邱坊巷,为皮市街拦腰截止。原为弹石路面,1983年改为沥青路面。路长353米,宽3米。史家巷在宋代称鼓乐巷,因巷内集中乐器制作而名。据《吴门表隐》载:“史家巷,明乡贤史鉴宅”。 然岁月流逝,当初史氏的踪迹已经荡然无存。但是这条才半截子狭窄、简陋的小巷并未因此减色,在存有的祠堂、义庄、名人故居等一些古建筑中,依然散发着浓浓的历史人文韵味;尽管四周都是热闹、繁华的场所,但是史家巷依然保持着平和、淡泊、安详。若漫步在狭窄的巷内小路上,或端坐于某处深宅内的藤椅上,可听到“笃笃”的足音在街巷的一头响起,又在街巷的另一头消失,这是一条以清幽静谧见长的老街。

    沧浪亭五百名贤祠中有六位与史家巷有关联

    顾予咸(1613-1669)字小阮,号松交,晚号雅园居士。居史家巷,筑雅园,宅称“桤林小隐”。予咸曾自记:“予家兹里,里中有旷土,俗呼野园,予拮据数年,粗成小筑,易野为雅,从吴语也”。《吴门表隐》载:“今仅存一池一阜,中有‘爽致轩’,为金圣叹书。曾有‘虹桥春涨’、‘绿沼荷香’、‘明致桐阴’、‘卧云石壁’、‘诸阁朝烟’、‘荷亭晚霁’、‘爽轩丛桂’、‘曲径寒梅’等八景”。民国《吴县志》载:“桤林小隐为予咸宅,今俱废”。可见在民国时,雅园已荒芜废圮,仅存颇具“曲径通幽”之妙的“雅园里”巷名供今人怀旧。后范烟桥先生父亲从同里到苏州,买下温家岸的房子,乃雅园“一角之宅第”。故范烟桥题写“邻雅旧宅”门楣;并诗云:“一角雅园风物旧,海红花发艳于庭”。

    顾予咸于顺治四年(1647)得中进士,历任宁晋县、江阴县、山阴县等地方官;官至吏部考功司员外郎,风采竣整,后以疾归里。顾予咸清廉自洁,性孝友,平和,正直,杜门不与外事;平生专注学问,书诗皆精,有《雅园居士自序》1卷、《昌榖集注》4卷、《温飞卿诗集注》9卷等著作传世。然而在他风雅隐逸的一生中,却经历过腥风血雨的洗礼。那是在顺治十八年发生的“哭庙”案中,因说了句公道话而遭受巡抚朱国治诬陷,逮捕下狱,控顾以指使罪,论绞狱。后议政王为他澄清事实真相,无罪释放,时值江宁盛夏,顾予咸“流汗积项成膏,腐肉满于铁索”,其惨状难以言表。经此打击,归乡后闲居数年未几,于康熙七年(1668年)卒。墓葬于光福潭东歧龙山,并在虎丘立祠以祀。

    长子顾嗣协(1663-1711),字迁客,号依园、三洲居士、楞伽山人等。附贡生,工诗文。筑园于闾邱坊南,因与其父亲雅园相依而取名“依园”。有畅轩、话语轩、学书楼诸胜。时常与金侃、潘镠、黄份、金贲、蔡元翼、曹基、弟嗣立等结社雅集,屡为文酒酬唱,号“依园七子”。官京卫武学教授,出任广东新会知县,廉洁奉公,有政声。尝自榜于门曰:“留一个不要钱的新会县令,成一个不昧心的苏州人”。后卒于任,百姓痛哭。有《依园诗集》传世。

    次 子 顾 嗣 立(1669-1722),字侠君,号秀野,又号闾丘。康熙五十一年(1712)特赐进士,官至翰林院庶吉士。在闾邱坊依园东筑秀野园,有大小雅堂、因树亭、野人舟、闾邱小圃诸景,号称“水木亭台之胜甲吴下”。顾嗣立轻财好施,喜藏书,尤耽吟咏,性豪于饮,无人能匹敌,有“酒帝”之称。顾嗣立在文化上的重大贡献就是穷半生之力和数万金家产编辑《元诗选》,并笺注韩昌黎、温飞卿诗。又有《诗林韶濩》、《闾邱辨囿》、《秀野草堂诗集》《闾邱诗集》等。可谓著作等身。

    孙顾尔昌(1690-1738),字鲁常,官至宁夏知府,署甘凉兵备道。宁夏地处边远,民俗犷猂难治,顾到任后,诚信相待,不烦不扰,安定镇抚,久而使吏民畏怀,爱戴如慈父母。后不幸遇地震身亡,年仅49岁,卒后赐太仆寺少卿,予祭葬,祀甘肃名宦祠。

    顾予咸是顾家通过科举考试由普通士人步入宦途的第一人,也开创了顾家历史上最辉煌的时期。除了人丁兴旺外,顾家各房在苏州城东地区先后造了七座花园,即雅园、依园、秀野草堂、学圃草堂、宝树园、自耕园、浣雪山房等。这些园都有一定的规模和影响,在地方文献上都有记载。“顾家兄弟六人,皆名满京国”可称满门风雅,传承有序。内中顾予咸与其子顾嗣立、孙顾尔昌均列入沧浪亭“五百名贤祠”人物,一门三贤,这在苏州历史上也是少有的。

    另外据史载:史家巷原有三贤祠,祀明乡贤蒋育馨、蒋灿、蒋若来。

    蒋育馨(1550-1611),原名茂才,字明琅,号皆我,长洲人,住娄门。明隆庆元年(1567)举人,任福建清流知县。为官期间,注重教育,整理邪俗,兴修水利,体察民情,声誉卓著。当地士大夫作《商霖歌》以称颂。临终时,箧无余财。墓葬元和县甘字圩朱家浜,有《文章正体》、《公余杂著》等著作。

    蒋灿(1593-1658),字韬仲,号雉园,蒋育馨子。崇祯元年(1628)进士。官至天津兵备参议,在任有政声。后因忌者蜚语中伤谪福建。明亡后杜门养母,卒年六十九。

    蒋若来(1604-1646),字龙江,蒋育馨侄儿,所居娄门外故里,史载蒋宅有玉兰堂,堂前玉兰一树五株,株各斗大,不幸毁于战火。蒋若来身材短小,自幼家贫,独骨臂,但善骑射。苏州巡抚张国维异其才,拔自行伍,因守江浦城有功,累迁至浙江总兵。后清军破金华城自刎殉职,年仅43岁。乾隆间赠谥忠烈。

    蒋氏三人均崇祀沧浪亭“五百名贤祠”,而且由蒋育馨五世孙蒋含光在史家巷建专祠,祭祀蒋育馨,子蒋灿、从侄蒋若来同祀之。因此称三贤公祠。

    冯桂芬祠堂曾经作过小学学堂

    冯桂芬(1809~1874),字林一,号景亭,又号邓尉山人,吴县人。道光十二年(1832)中举人,为巡抚林则徐赏识,收为门生,助其校书。此后又相继作过两江总督陶澍、裕谦的幕僚。道光二十年(1840)中庚子科一甲二名进士(榜眼),授翰林院编修,历任顺天乡试同考官、广西乡试正考官、詹事府右春坊中允等职。咸丰十年(1860),太平军攻克苏州时,避居上海;同治元年(1862),参加由江浙官绅组成的会防局,曾上书曾国藩乞师,促使李鸿章出兵与太平军对垒,并入李鸿章幕府,为其出谋划策。冯桂芬毕生致力于著书立说和讲学授业,曾先后主讲过金陵、上海、苏州诸书院;一生著述颇丰,代表作有《校邠庐抗议》、《显志堂稿》、《说文解字段注考证》等传世。

    在“万马齐喑”腐朽衰败的清末,冯桂芬率先提出“采西学,制洋器,筹国用,改科举”的建议;主张“以中国之伦常名教为原本,辅以诸国富强之术。 ”的教育理念;强调学习西方科学技术,走自强富国之路。这些主张尽管在当时难以实现,但那种勇于探索的创新精神,实属难能可贵!他的思想为后来的资产阶级改良奠定了理论基础,被奉为洋务运动的先导。

    冯桂芬晚年居木渎,纂修《苏州府志》,同治十三年未及总核而逝。享年66岁,墓葬藏书镇天池山北竺坞。是年冬,“奉旨准建专祠,由地方官致祭”。祠堂位于今苏州史家巷16号。共3路2进,前有照壁、祠门,大厅面阔三间,坐北朝南,高大宽敞;享堂北墙嵌存有清中兴名臣左宗棠撰并书的《中允冯君景庭家传》石刻一方。现为苏州市文物保护单位。

    前年我去史家巷旧地重游,发现冯桂芬祠堂就是我小时候就读过的史家巷小学旧址。记得该学校规模极小,构筑设置极为简单别致。中间一个狭长的长方形沙地为操场,教室、办公室四周围绕,倒也算对称整齐排列;从校门口往里很进深,最里面旁边小门内好像还有水池假山等建筑,且直通后面小巷。课间女孩就在教室走廊边“造房子”、“跳皮筋”;而男孩子则大都到操场追逐打闹“抓老娘”。当年的我十分顽皮,在一次追逐中不慎将同学一件破旧的老老头汗衫后背撕破,被告上家门赔了二件新的汗背心。母亲不胜其烦,所以上半学期结束,就不得不离开了这所我人生道路上的始航启蒙学校。

    其它建筑古迹

    据《吴门表隐》载:史家巷中有节孝坊三处,一处在巷西;另两处为编修沈旭初继妻宋恭人和子生员赠通判沈曾贻妻顾安人而立。

    吴嘉荫祠堂及吴氏垂裕义庄位于史家巷46号至48号。建于清宣统元年(1909年)。享堂高敞,梁柱粗大,结构较好,翻轩有纱帽翅。曾作平江区文教科仓库。现为苏州市控保建筑。

    史家巷2号为清代名士潘慎明宅。旧有花厅、湖石、假山等构筑,结屋数楹,颇具花木池石之胜。现为苏州市控保建筑。

    苏绣厂及苏绣里

    潘贞邦《吴中访古杂寻》载:“史家巷旧名绣衣坊”。而上世纪50年代末组建的苏绣厂也正好在巷内落户,厂址就在如今史家巷32号,猜想当初选址的时候有可能是以前曾经的“绣衣坊”旧名起了作用?还是巧合?所谓慢工出细活,刺绣是靠人一针一线操作,一件产品要经过千线万针穿刺才能完成;故苏绣厂在50多年前是作坊式工场,是一种人员密集型企业。当时史家巷是裙钗云集,绣娘众多,每天的上下班就成为冷清小巷中的一道亮丽风景。因此不少各地刺绣艺人纷纷就近租赁散居在史家巷内,就连刺绣大师顾文霞家也曾一度租居于此。而聚居苏绣厂女工最多地段要数史家巷38号的“苏绣里”。那是一条幽暗深长的长弄堂,东墙紧临苏绣厂,实际上就是苏绣厂旧时大户人家的备弄,前后大概有七进房屋;弄堂口为史家巷,出后门已经是西花桥巷了。老家木渎的母亲也算是苏绣厂的元老,起先是住宿舍,后来因实在不方便就租住了“苏绣里”大约为第五进的一间客堂间;而同是木渎的蔡宅“古松园”后人蔡文华就租住在我家东隔壁的一个厢房。记得苏绣里后门为“文革”中全家去了苏北的苏绣厂一李姓副厂长家居住。我家租住的客堂,原来是大户人家的中间。水磨方砖地,落地长窗,宽敞高昂,其它都好,就是冷天比较难过。这里租住的人家大都为厂里职工,里里外外、楼上楼下,有点像72家房客,不过倒也其乐融融,真可称作苏绣厂的家属大院。

    六十年代初,国家经济处于调整阶段,不少单位裁减人员;而母亲和一大批苏绣厂裁员硬是捉了“生活”在家里做(苏州人习惯把“刺绣”说成“做生活”),日以继夜,终年飞针走线,度过了那一段难忘的困难时期。我想:如果将来编写苏绣史料,史家巷以及“苏绣里”似乎也是不应该被忽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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