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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街风情
苏州日报 20040424 一卷76页
■燕华君
扑面而来的喧嚣来自葑门横街，苏州六城门内惟一的一条贸易街。横街上店连店，铺子接铺子，从早上三四点多钟开始，一直到晚上十点多钟，横街上熙熙攘攘，人头攒动，一派热闹景象。
横街上店面很多，百货店、南货店、烟纸店、者虎灶、酱菜店、饭店、茶馆店等等，还有一些不大听说过的店面，比如河南人过来开的钩子店，一横街与苏州众多的巷子一样，是前巷后河的格局，东面又靠黄天荡，捉鱼卖鱼吃鱼的人多，开一家钩子店生意竟然出奇地好；有一家漆盘店，别看它园寺面孔汹汹红的老爷就是横街人塑出来的；草鞋店，一只长凳几把稻草，——夏天打草鞋，冬天打芦花鞋，一双草鞋一百双草鞋一干双草鞋一万双草鞋，数不清的草鞋，“草鞋湾”的名字就叫响了。
水多鱼多，湾多船多，横街就适时地开出几家鲜鱼行。历史上苏州的鲜鱼行集中于葑门外，鲜鱼行里鱼类品种很多，都是苏州水乡最常见的品种：白鲢、花鲢、青鱼、鳊鱼、鲫鱼、青虾、蟹等等。卖鱼娘娘的吆喝声，隔着老远就能听到。做鲜鱼行要比做其他行业来得辛苦，起得早，睡得少，眼泡经常是肿着的，呵欠连连，眼屎缕缕地从热被窝里拔出来，来不及上街买点心，刨一碗冷粥对付一下肚皮，穿上高帮套鞋，要紧去河埠侯货色。候货，装货，验货，养货，一直到货出手，卖鱼娘娘的腰没有直过一直，浑身上下是鱼腥气。做一行怨一行，卖鱼娘娘发誓这世里算了，等下世投胎，一定做茶馆店老板娘，又干净又体面，人面前走来走去，衣裳可以天天翻行头，那怕就是去做山地货行的老板娘也比鲜鱼行要强。
人家说，苏州话说得最标准的是荡里人，是宽叶韭，苋菜是木耳苋，有讲究的，有谱子的，——是标标准准的葑门蔬菜，鲜鲜扎扎，想吃?到葑门横街去买。
横街上的人车技都很拎得断，——横街上两边都是商铺，铺子前面还有小贩，小贩前面还有他们的篮子、扁担、麻绳，复杂得不得了。剩下的空间像一根棉纱线。拎得断的人就在这根棉纱线里上车，下车，刹车，掂脚，揿铃，喊叫“让开让开!开水烫痛!”然而像一阵风似地吹过棉纱线，直奔西街而去。
外人连走路都感到困难，不是撞到人的后背，就是一脚踏进菜篮子，或者鱼盆里的水溅出来，模糊眼镜片子。而此时此刻，拎得断的横街骑车好手们，车轮子几乎是贴着行人簿簿的衣衫飞了过去。
叹为观止!
横街男人车技好，横街女人则会做生意。从前，横街女人的招牌是卖鱼娘娘。她们就属于“会”的一类苏州女人，会看三色，会说话，会搭讪，会抬价，肚皮里还会转念头。当然，她们的良心也好，对自家男人好，掏心掏肺的那种；对客人好，除了价格上有点斤斤计较，一旦生意成交，她们一眨眼睛功夫就把客人当做自家人。称好鱼，她们会免费送一根稻草，下雨天她们会热情地借伞，顶多咕一句“明朝要记得还转来!”
那时横街糕团店做得很兴，源于葑门地区偏好甜食的习惯。乡里农民尤其爱吃糕团，横街老人曹凤宝家就是开糕团出身，她回忆说，她十来岁的时候，常常睡眼惺松地爬起来，帮爷娘切糕。热蓬蓬的甜咸猪油糕托在荷叶上，早起的人吃得窝心，把曹凤宝的瞌睡虫赶跑，她抓起一块大方糕就往嘴巴里塞，头上被娘一个毛栗子： “懒坯!先揩面！”
一年四季吃不完的糕团：过年吃年糕、圆子；元宵节吃元宵；清明有青团子；立夏是酒酿；端午是粽子；中秋的月饼；冬至夜吃汤团，还有撑腰糕定胜糕，一年四季吃不完的糕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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