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荡观前

苏州日报 20110304 C第03版

■郑凤鸣

□郑凤鸣

    观前街是苏州的一条百年商业老街,因为街在玄妙观的前面,所以称为“观前街”,但是苏州人贪省力,习惯地把“观前街”简称为“观前”。人们只有在节假日或者闲来无事时,才去荡观前。“荡”是苏州话随意四处信步走动的意思。

    我的少儿时代还是在上世纪的五十年代。偶尔大人带我们荡观前,行前,总要为我们着意打扮一番,把西式头梳理一下、揩把面、换件新衣服,穿双新鞋子。我小时候有件红色的棉幔(长的棉袍),红色的皮鞋,走在观前街上是很鲜亮的,虽然我是男孩子。

    我家住在马大箓巷,离观前不远,步行出巷口,经王天井巷,过景德路,就到了观前街西首的察院场,然后荡进观前街。

    那时的观前街是小方石路面,街面也不宽,就7—8米的光景。据老人说,早时观前最狭路面,两侧店铺的伙计甚至可以隔街握手。不知是真是假。

    观前街商业繁华,街上老店、名店云集。我们左顾右盼、目不暇接。大人去荡的主要是衣料店(当时都是自己买衣料,请裁缝量体裁衣并缝制),买布料、做新衣。他们看质地、看颜色、看门幅,谈价钱,乐此不疲。我们小孩子不喜欢这些,吵着快离开吧。大人就嘘我们:“带你们出来就是不乖。今后不带你们来荡观前了。 ”

    我们最喜欢去的地方当然是采芝斋糖果店了。当年我们还小不知道采芝斋建于19世纪末,素以品种繁多、风味独特的自产自销苏式糖果而闻名中外。但是我们对采芝斋的上百种糖果情有独钟。缠着大人买各色松子软糖、乌梅饼、九制陈皮、沉香橄榄等。由于采芝斋糖果甜香可口,再加上花花绿绿的包装纸,因此对我们太有诱惑力了。长生果(花生)又香又脆,但是由于用的是黄草纸包裹,所以不大受我们的欢迎。

    我们小孩子喜欢去的第二个地方是玄妙观。三清殿的老爷是必定要拜的,不过毕竟老爷高大威严,看了总归有点吓势势的。我比较喜欢十二生肖的造型,非常有趣。由于我的属相是老鼠,所以更偏爱鼠神。我津津有味地听着道士关于《鼠咬天开》的故事:在混沌未开之时,老鼠勇敢地把天咬开了一个洞,迎来了太阳的光芒,使得阴阳就此分开。老鼠成了开天辟地的英雄,得到了生肖头名。我对鼠神拜了又拜。祈求鼠神保佑,给我终生平安吉利。大人还喜欢去财神殿,我们也跟着磕个头。

    出三清殿就是玄妙观广场。玄妙观广场的小吃名目繁多,有灰汤粽、酒酿圆子、豆腐花、糖粥、梅花糕、海棠糕、焐酥豆、五香茶叶蛋、鸡鸭血汤,其余如面、小笼馒头、小馄饨、汤团等等,应有尽有。著名的摊店,有专售梨膏糖的文魁斋、观振兴面店、王源兴酒酿豆浆店、小有天藕粉店、五芳斋、六芳斋、七芳斋等等。

    1956年我虚龄9岁,那次荡观前正好碰着苏州庆祝社会主义对私改造完成大游行。一个洋铜鼓队由西走来。领头者擎着指挥棒倒走,一个胸前凸个大铜鼓者走在最前面,左三角铃、右铜钹,后面是十六个美丽姐姐分两队,手持两根敲鼓的小木棍——“琼、琼、琼得勒琼;叮、叮、叮得勒叮;锵、锵、蹊锵、锵……”的声浪至今回响在我的耳畔。

    荡观前是全家最温馨和谐的时候,步履不紧不慢、口中有说有笑,最忙的是眼睛,看店招、看商品、看其他荡观前的人,最惬意的是心情,获得满足、获得休闲、获得放松。真怀念五十多年前那种慢条斯理的荡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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