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骨文专家陈炜湛

姑苏晚报 20040721 一卷65页

■李炎昌

甲骨文,是商周时代刻在龟骨身上的文字,又叫“契文”、“卜辞”、“龟骨文字”、“殷墟文字”。它是我国最古的文字体系;也是研究商周社会历史重要的资料。据有关人士估计,在当代中国能识辨或粗通甲骨文的人,大约有三、四百位,对此作研究有著作出版  五、六十位,而在这方面研研早有成就堪称著名专家者,则仅十余位。其中,有一位甲骨文专家,就是我们苏州人——中山大学语言文学系陈炜湛教授。

    1938年9月出生于常熟的陈炜湛,自小在虞山镇读小学;1952年9月跳级考入常熟市中学;1954年升入江苏省常熟中学。1957年考入复旦大学中文系,毕业后被中山大学中文系录取为研究生,从容庚、商承祚教授治古文字学。从此,他就献身于中国语言文学事业。三十个春秋,他勤奋耕耘,先后出版了十多本专著和《古文字纲要》等大学教材。

    由于他长期从事古文字和甲骨文的研究及教学成绩显著,自1993年起即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并担任中国语文现代化学会副会长、中国殷商文化学会理事,广东省语言学会学术委员。

    厚今不可薄古

    陈炜湛怎么会走上研究古文字特别是冷僻的甲骨文研究之路的呢?说起来很有趣,却是缘于一场大辩论。  

    1958年上半年,在学术界开展了一场关于“厚今薄古”的大辩论。不过,名为辩论,实是一边倒的,即赞成厚今薄古,批判厚古薄今。当时,陈炜湛虽然只是大学一年级的学生,却大胆地发表自己独立的见解:“今可厚,古不可薄!”这在当时是极担风险的,因反古运动刚结束,有些好心人劝他不要逞能闯祸!但他却振振有词说:“没有了古,哪来的今?在学术研究中是不能不要传统,不要继承的!”从此,他就确定了自己今后学术研究的道路——研究古文字,尤其要研究中国最古老的文字——甲骨文。 

    可是,当时复旦大学没有研究甲骨文的专门学者。于是,他先从事研究《说文解字》,为将来研究甲骨文打基础。1962年,陈炜湛大学毕业了。这时,中山大学的两位国学大师容庚(金文权威)、商承祚(甲骨文权威)教授在招收研究生,他毅然去报考,竟然成为容、商两教授惟一录取的研究生。此后他在两位国学大师的指导下,稳健地走上“古不可薄”的学术研究道路。

    不唯上只唯实

    陈炜湛,看起来并不善于言辞,但在学术问题上,却始终抱着百家争鸣的观点。

    关于甲骨文研究中一个大难题便是断代:准确地判断每片甲骨文的时代。而围绕着“历组卜辞”展开的讨论,尤其引入瞩目,经过几年讨论形成了两派不同意见。他仔细研读了有关论文,对于争论双方的论点作了归纳后,他写了《“历组卜辞”的时代》一文,他还专写了《裘锡圭(论“历组卜辞”的时代)一文中二十组文例商榷》作为附录,提出了不同看法。

    对于师长也是如此,他在学术问题上同样敢于争鸣。他的两位恩师容庚和商承祚过去对于北宋时出土的《诅楚文》,认定为战国时代的秦文。他在研究过程中却发现,此文是唐宋时代的伪托。他就把这个观点向恩师请教,岂料得到恩师支持,他就撰写了《诅楚文献疑》一文在《古文字研究》上发表。

    郭沫若是甲骨文研究的权威,他的《释五十》是1928年在日本时写的,是较有影响的甲骨文研究论文。1979年,陈炜湛在研究中认为郭文的结论过于绝对,就动手收集材料,在1980年写了《郭沫若(释五十)补说》一文,在《中华文史论丛》上发表,进一步完善了郭说。1976年美国出版了美籍华人周鸿翔博士的《美国所藏甲骨录》,陈炜湛也对此书作出了恰当的评价。

    1995年4月,广西教育出版社出版了陈炜湛的一部甲骨文研究专著----30万字的《甲骨文田猎刻辞研究》。

    这项研究,他是从1983年秋开始的,到1987年春基本结束,历时三年半,书中的第一、二部分曾在中国古文学研究会第6次年会和中国殷商文化国际研究会上宣读过。2003年12月,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了陈炜湛的《甲骨文论集》。这部38万字的论著,循故复旦大学校长陈望道先生关于创造性研究与继承性研究的教诲,分为上下两卷。他在自序中还特别提到“《容庚先生与甲骨文研究》、《商承祚先生学术成就过要》、《读(殷契佚存)记》文为研读先师论著之心得,收入本集,一以志师承而寄缅 怀之忱,复以示学有本源也。”可见几十年来,陈教授始终不忘恩师之情!他在后记中还写道:这本甲骨文论集,原编定于1996年秋天,由于各种原因,一直未能出版,转眼已是二十世纪之第三年,总算有了面世之望,还是颇令人欣慰的。

    精神享受最美

    而今陈炜湛成了名教授,担任研究生的导师,但他却仍过着清淡的生活。我采访他时,开玩笑地问他:你出了这么多书,稿费不少吧!他饶有风趣地道:一本书的稿费,还比不上个体户做的一笔小生意的“赚头”呢!他告诉我:1987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甲骨文简论》共有28万字,还获过广东省社会科学研究成果学术著作奖;从酝酿到写作直至出版,前后共12年;仅案头写作就花了两年。这样一本有着学术价值的著作,他实得的稿费仅2800元,折合一千字仅为10元,少得可怜啊!不过,他很自足,还欣慰地说: “我的书出版,总算没有要我自己操心,自己不要贴钱!”是啊,现在有多少确有价值的书,也只好自费出版;作者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写了一本书,还要千辛万苦出钱出力为出书而奔忙。比起这些,陈炜湛确是幸运的,他出了六本学术专著,虽稿费不多,但毕竟自己没掏腰包。

    陈炜湛是位乐观主义者。说到这个问题时,他笑道:“物质上享受总有个尽头;而精神上的享受才是无限的、美好的。看到自己每一篇论文发表,每一本新作问世,这时,精神上享受的那种境界,是不能用言语来形容的!”他还认为,如今社会上一些分配不公的现象,终究会随着时代的前进而加以改善的。

    乐在退面不休   

    陈炜湛于1999年10月退休。退休后,因工作需要,由学校返聘了一年;接着中文系又返聘了两年,故这三年仍是“退而不休”。2002年9月后,真正解除了一切工作,悠然赋闲,他今后可以“休管他人是非,但作自己文章”了。

    退休之后的赋闲,其实陈炜湛仍是在研究他的古文字和甲骨文。且看他这几年的“简历”:自2000年以来,在京、穗等地发表了10余篇有关古文字学的论文;在广东、安徽、福建、台湾等地出席了12次学术讨论会;先后赴汕头、台北、福州、香港等地应邀作了6次学术报告;为中山大学中文系学生作了3次学术演讲。2002年5月下旬,他应中国文化大学文学院院长兼史学系主任孙同勋先生之邀,赴台出席第二次简帛学术讨论会,在学术讨论之余,他实现了一个多年的夙愿:到台北读甲骨文。6月3日他在史语所的甲骨文专家蔡哲茂先生陪同下,在史语所文物库房内,读到了武丁时关于“王从望乘伐下危”的卜辞等“甲”文和牛胛骨刻辞、鹿头刻辞、牛头骨刻辞等“骨”文。他在《台北读甲骨文记》中写道:“这些国宝出土后六、七十年来一直珍藏于史语所,保存得如此完好,着实令人欣慰与钦佩。”

    最近,陈炜湛先生寄来一篇短文《读书写字乐陶陶》,最后一段写道:“黄庭坚云:‘士人三日不读书,则语言无味,面目可憎’。极言读书于‘士人’之不可少。东坡则云:‘明窗净几,笔墨纸砚皆极精良,亦自是人生一乐。然能得此乐者甚稀,其不为外物移其好者又特稀也。’极言写字之乐。我辈躬逢盛世,托改革开放经济发展之福,退休赋闲而衣食无忧,又身在著名学府,古今典籍应有尽有,可供博览精研;且近年居住条件又大获改善,其幸何如,其乐复何如!先师商锡永契斋先生《年龄歌》云:‘九十可算老,八十不稀奇,七十过江鲫,六十小弟弟……’我还是个小弟弟,距‘可算老’的境界还有一大段人生历程。我别无所长,日后也难有‘所为’,所能做到的只是生命不息,读书不止,写字不止,如此而已。”我想,陈炜湛在“乐陶陶’中定能再写出不少研究古文字和甲骨文的文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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