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特殊贡献的殷之书

姑苏晚报 20041124 一卷100页

■柔刚

前不久,就举世关注的三峡工程防空问题,特地探访了参与该工程论证试验全过程的“军中鲁班”、土木工程学家——

    人物档案 

    1920年9月生于苏州 直镇的殷之书,1932年于当地甫里小学毕业后,考入苏州纯一中学。1935年考取苏州工业专科学校土木科,因“七?七”事变停学。1938年10月考入上海之江大学土木系,2年后辗转入西南地区,先后考入云南大学矿冶系、西南联合大学土木系。1945年毕业后留校任教,1946年随清华大学返回北京,在该校任助教、讲师至1952年。 

    1952年11月被选入哈尔滨军事工程学校任教,历任副教授、教研室主任、工程兵系教育副主任(正师职)。1961年调至西安,筹建工程兵工程学院,历任副教授、教授,训练部副部长、部长(副军职)“文革”中该院被撤销后,调至北京工程兵第四设计研究所,任副所长、所长。1983年调任总参谋部工程部顾问,兼任总参科技委员会副主任委员(正军职),当选第四届全国人大代表。1986年以正军职离休。 

    系中国土木工程学会学术委员会委员、防护工程学会副理事长、国际岩石力学协会中国小组成员、中国军事运筹学会及军事统筹学会顾问。1959年起任长江三峡工程防空试验研究组组长,先后被国务院及水利部聘为三峡工程审查组和论证组专家。1993年荣获水利部科技进步一等奖;同年国务院授予他“对三峡工程勘察论证有特殊贡献奖”,并获国家特殊津贴。1995年,由他主持的该项研究成果又荣获国家科学技术进步二等奖。著有两部专著、发表论文多篇。 

    参加三峡工程截流仪式 

    诸多媒体和世人瞩目台海局势的同时,也很关注三峡工程的防护问题。在京的两位新闻界前辈正好介绍我去采访知情的苏州籍军事专家,于是,我便驱车赶往位于北京太平路的总参某设计研究院。 

    想不到,来接我入内的殷之书教授虽年逾八旬,却是位童颜鹤发、身板健朗的文职老将军。坐定后,当我关切地问起三峡工程的防空时,这位曾参加了三峡工程论证全过程的总参工程兵部顾问、中国防护工程学会副会长感慨万端地对我说:过去有很多事情对外不能说,因而外界有较多误解,好像国家论证三峡工程时不重视人防问题。其实,早在上世纪60年代毛主席、周总理就极为重视这个问题,由总参谋部直接抓,我基本上从头到尾都参与了。有些事现在可以解密了,告诉你吧,三峡工程与国防的关系,研究论证了三十多年,各种试验做了几千次,对国计民生慎之又慎。根本不存在论证未征求军方意见的情况。在此我要强调一点,既然可以放心建坝,防护也可令人放心。 

    面对着这位胸有成竹的老专家,我信服地点头赞同。 

    漫漫修远的求学路 

    1920年9月(农历七月),殷之书生于甪直镇南市下塘街吉家浜。谈起家乡,殷老顿觉亲切异常,甚至连从小进培本幼儿园也都记得。1932年于甫里小学毕业后,升入苏州纯一中学。三年后被苏州工程专科学校土木科录取,正当他发奋攻读时,震惊中外的“七?七”事变爆发,被迫停止学业。然而,殷之书求学心切,终于在1938年10月考入之江大学土木系,并埋头苦读了两年书。 

    尽管有书读,但殷之书不愿在沦陷区当亡国奴,他决心到远在边陲的西南联大就读。于是,他不顾艰难困苦,先后辗转香港、广东、湖南到达贵阳。在那里,他巧遇“苏工专”的老同学,就跟其进金沙江工程处短期打工。殷之书被分配至工务段,整天在金沙江畔炸险滩、造纤道等,直干到8月初大学招考,他便辞假去昆明报考。岂料,他被西南联大土木系和云南大学矿冶系同时录取。正好堂兄殷之文也在云大矿冶系,殷之书就选择了进云南大学矿冶系读书。 

    当时,家乡早已沦陷,4个月才能通一封信,仅靠殷之文一个人的钱(家里寄来的)显然无法维持弟兄二人的生活。而云大工学院办在一小县城,难以找到一份工作,为此,殷之书就回到昆明,一边当家教,一边报考西南联大。好事多磨,前后耽误了三年,1942年他终于重新考入西南联大土木系。至1945年毕业,殷之书留校当上了助教。 

    1946年,殷之书随清华大学返回北京,并在该校土木系任教。1948年初,时任讲师的殷之书经何东昌(后曾任国家教委主任)介绍,参加了地下进步组织“西马俱乐部”。原来土木系的英文名第一个字母为C,各系的第一个字母合起来为“CEMA”,即“西马”。他们请梁思成教授谈艺术,学剪解放区流行的窗花,座谈时事问题,甚至还在中共地下党员引导下传阅毛泽东著的《新民主主义论》。从此,他向往一个新的中国诞生。 

    跟陈赓建办“哈军工” 

    1945-1952年,殷之书在清华大学任教7年,正拟升任副教授之际,又面临一项新工作。 

    原来,毛泽东主席对刚从朝鲜回国的志愿军副司令员陈赓说,今后不能老是“小米加步枪”了,快去哈尔滨创办军事工程学院。陈赓对周总理说,我一无教师,二无图书,怎么办校?总理说,你要调人调书,就到各个大学去物色,我来批。于是,陈赓将军从全国各地挖来78名有真才实学的教授和专家,列名单报请总理审批。 

    殷之书当时在清华园主管结构材料试验室,一天有人来参观实验室,还有人与他聊;此人走后不到半个月就来调他。陈赓在办事处亲自接见,传达完毛、周的话,讲了2小时,最后问他:重要不重要?殷之书表示恐怕难以胜任。陈说,有苏联专家手把手教你,准行! 

    报到后,陈赓院长要殷之书立即画出哈军工建校的总建筑平面图,并作出一个概算和计划。根据需要,他就分空军、炮兵、装甲兵、海军、工程兵5个系画出草图,总规划45万平方米,还列出经费预算。陈赓同意后,即报军委。一周后,毛主席就批准了。 

    1952年11月,殷之书就离家赴哈尔滨,首先落实设计公司,1953年先盖10万平方米校舍。因为陈赓决定1953年9月开学。但由于工程兵系无人教课,陈院长要他两边兼顾(建委会也需要他)。他说无教材,总顾问讲已带来苏联教材。于是,系里将7名翻译全调去使用,殷之书结合中国特色情况先把绪论和第一章写出来,就开始上课。他先后任工程兵系教研室副主任、主任。1955年任系教育副主任(正师职)。1964年是他的好运年,被评为教授,升任训练部部长,晋升上校军衔。他所教的学生中,有2人先后当工程兵部部长,也有几人当工程兵学院院长和指挥学院院长,在工程兵2个研究所当所长的,还有一人先后任总政治部副主任、主任。 

    后半生献给“751” 

    1959年的一天,殷之书又接受了一个新任务。 

    原来,在一次模型试验中,长江三峡工程若遇轰炸,不仅交通受淹,甚至要淹没江苏和江西省。毛主席得知后说,三峡工程好似我们头上顶了一盆水。周总理也批示了长江流域规划办公室的报告,成立了由副总参谋长张爱萍上将、中国科学院党组书记张劲夫、国防科委钱学森中将、水利电力部副部长钱正英、长办主任林一山组成的领导小组。张爱萍就把殷之书调去当研究小组组长。 

    燕山脚下的官厅水库畔,有一片很大的试验场。殷之书带领的秘密研究小组,代号叫“751”,是研究三峡大坝防核袭击的。而试验场的另一端也有一群人,代号叫“750”。许多年后殷之书才知道,他们是研究原子弹的。而今,中国人民不仅有了核武器之剑,也有了保障人民安全的防核袭击的盾。 

    然而,1960年中国还无原子弹,故只能用炸药在水库、空中、陆地进行爆炸模拟试验。张爱萍限一年内完成,每隔2个月带钱学森来检查一次。由于殷之书及其他研究人员努力工作,各项研究进展甚快,只待经过核爆炸的实际检验。终于,1964年10月16日下午,罗布泊上空升腾起蘑菇云!身穿防护服的“751”试验小组人员立即赶赴三峡大坝模型场,拍摄科研实况,取得珍贵的试验数据。后来,周总理亲自听取汇报。“751”的这些试验,对后来的大坝设计和防护研究,均起到极为重要的作用。 

    1980年7月邓小平考察三峡之后,三峡工程的人防研究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在“哈军工”任教时,殷之书曾为战胜洪水而昼夜辛劳,1956年获哈尔滨市一等防汛模范;1957年任防汛技术指导组长,荣立一等功。1960年,殷之书又为三峡工程的防护研究贡献了后半生。 

    从1978年至1986年,殷之书他们先后做了四种方案的200多次溃坝试验,结果仅为1954年大洪水长江中下游淹没范围的4%左右。只淹到湖北沙市,武汉也能保住。被国务院聘为“三峡工程审查小组专家”的殷之书教授,在1990年他先向总理、有关部长、各民主党派领导人等作论证汇报,然后与其他三人再向全国人大作发言。内容除绝密之外都讲了。讲毕,他看到钱正英笑着向他点头,国防部长秦基伟也表示赞同;李鹏总理、姚依林副总理在总结时表态说:这四个问题讲得很清楚了,应该没有问题了。 

    大家报以热烈的掌声。 

    1991年春节,正在广州的王震、王任重等国家领导人想了解三峡工程,就找十位专家去座谈。殷之书于大年初一离京出发,年初二汇报。他带了2本保密的小册子,给二王每人一本。翌日,王震对他说,那书很好,但因不太懂技术,只看懂了一半。后来王震就给中央写了报告,江泽民主席即指示:看来三峡工程该下些毛毛雨了。于是,中宣部立即执行,开始在新闻媒体上透露三峡工程的有关情况。 

    经安排,1991年6月12日,首都新闻界考察团乘“天鹅”号考察三峡,殷之书顾问在船上向总编们讲了三个晚上,人民日报总编听后说,讲得很清楚。因为他解答了他们想了解的问题。 

    1992年召开全国人大、政协会议,殷之书作为三峡工程专家去参加小组会,对于广大代表最关心的大坝安全、国防问题均给予解答,使其弄懂、满意;最终三峡工程顺利通过表决。国务院授予殷之书“对三峡工程勘察论证有特殊贡献奖”后,各类媒体纷纷采访报道,央视各台不仅播出他在人大解答和试验场的镜头,《焦点访谈》还在大江截流直播时,播出采访他的片断。 

    耄耋之年研究“罗汉像” 

    或许是殷老父亲当年曾参与甪直保圣寺古塑罗汉的抢救,今年上半年他开始研究罗汉像。为此,他查看了三部 

    《甫里志》和《中国美术全集》、《中国雕塑史》等,并通过在清华任教授的儿子和在北大读博的孙子帮助查找资料,从古塑罗汉的历史、造型艺术诸方面着手研究。他翻拍了不少图片,摘录了许多资料,颇有心得收获。 

    坐在我面前的这位老教授,尽管他因早离休和年龄诸因素,未能参评院士和将军军衔,然而我总觉得:他几十年来对国家和人民、对三峡工程的特殊贡献,并不比院士、将军们逊色,因而永远值得我们崇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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