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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首藏人海”的蔡宝善
苏州日报 20151211 B第02版
■朱炜
浙江德清文人在苏州，不独一个俞曲园，还有一个蔡宝善。
蔡宝善，字师愚，号孟庵，同治八年生人，出生于江西，祖籍德清，曾参与修撰《德清蔡氏宗谱》。光绪二十七年举人，二十九年经济特科乙等及第（俞陛云是同科甲等）。在清末的官方秩序里，任过京师大学堂提调、陕西五地知县，巡抚曹特保其贤良，吏部考为州县事实最优等。其间，正赶上清廷废科举、兴学堂。进入民国时期，宝善先在内务部、平政院、全国选举资格审查会等所属机构效力，后期主政江苏，干过几任道尹，熟悉省情，颇有政声。然正值壮年，表示倦勤，也不回德清老家，卜居苏州沧浪亭畔蜜蜂洞，与人缔结词社，诗酒唱和，不问俗务，著有《观复堂诗集》《听潮音馆词》《沧浪渔笛谱》。《民国五百家词钞》收有其词。抗战爆发，他避居上海，寓所留有家眷看顾，日伪政府几邀他出任显职，悉被拒绝。
1939年病故于上海，享年71岁。
宝善一生交往的人中不乏贤才俊彦。沈小沂与他是总角之交。沈小沂，名兆祉，在袁世凯的北洋幕府任总统府机密，以结交各省文友著称，人称“小智囊”。袁死，沈旋逝。宝善哭以联曰：“是纵横捭阖之才，睥睨到时流，也如太白当年，雅有狂名惊海内；从陵谷变迁而后，凄凉悲故旧，一样兰成身世，只余词赋动江关。”字字实录，情文并生。
梦雨春归何处，午晴庭院深。正满目，断瓦颓垣，回廊隐、数处亭林。当年潭潭第宅，繁华逝、麝屑香篆沉。胜几时、画阁朱帘，尘封久、败壁虫夜吟。
一径屐痕漫寻。苍苔倦步，迎人万玉森森。枨触诗心。听流水，响鸣琴。山茶甚时落尽，且怅惘，翠藤阴。风来袭襟。生涯试对镜，霜鬓侵。（宝善《绮寮怨·游拙政园》）
不错，宝善虽是官员，本质上却是一个文人，宦游他乡，孤怀心事，犹爱填词，自比词之三境界曰绿芜秋雨、箫心剑气、瓶笙花影，字面那样简单，含义却异常悠远，似乎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他生前刊印的《听潮音馆词》，首有“词名相埒”、同寄籍苏州的余姚邵启贤题辞。苏州才子吴梅更填《甘州·读蔡师愚<听潮音馆词>》向词林隆重推介，形容作者是“低首藏人海，肝胆森森”，愿“樽前携手，花下题襟”“同抚瑶琴”。试想，宝善以苏州为“三生花草梦”，正是移情于此，贮灵于此。可惜，他没能老在这个梦里，现在蜜蜂洞也没有了。
大书法家沈尹默可谓宝善的小友。宝善工书法，挺拔遒丽，结构方整严谨，富有魏碑笔意，德清氏族堂额多出自其手笔。沈尹默20岁时与他相识，始闻包世臣的碑学之论。当沈尹默自费赴日求学，他致信在日留学的同乡许炳堃代为关照，可见爱才。多年之后，沈尹默撰文《我和北大》，还特别提及：“当时，有一位在江西出生的浙江吴兴人蔡宝善在陕西做候补县官，因同乡关系，蔡写信给在日本留学的许炳堃，托其照顾我和兼士。抵日本时，炳堃特来迎迓，从此订交。”
宝善富藏书，“间有善本”“虽富收藏，而不以收藏名”。身后，他的藏品渐渐散出，尤“生平收藏书画书籍，颇多精旧之物”为后人变卖。《苏州杂志》编辑黄恽引《十年沧桑》一文：“护龙街某书画店，收到大批联轴，内中均系名人手泽，蔡氏一生好古，仙去未久，所藏诸件，已易其主，不禁有十年桑田之感。”到1940年6月，当时的《苏州新报》有报道《蔡宝善藏书已全部流出》：“最近其家属，已将此项遗书，扫数卖于书商，得代价为六百元，随为北京旧书掮客，将其中精华选去装运往北方，而其选余，则由苏书店零碎卖出，其中尚时有善本或精抄本可得云。”
□朱 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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