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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固的智慧 爱情的乐章——耦园撷英
苏州日报 20140724 A第13版
■曹林娣
苏州耦园是生存智慧的凝固、爱情乐章的物化，传统文化之美和艺术意境之美，使其别具醉人魅力。
耦园处古城东隅一湾，小新桥巷深处，“远往来之通衢”，避开了市嚣喧豗、尘鞅
，“地虽近市，雅无尘俗之嚣，远仅隔街，颇适往还之便”，居尘而出尘，得地偏之胜。
耦园三面皆临流：当门一曲绕青川，东临护城河，北枕小河。雉堞东围，逶迤岗阜，草木葱茏，“帆樯环雉堞，烟水隐螺岑”，生机勃勃，宅居滋润光泽，阳气颇旺，为大吉之地。
居中住宅坐北朝南，轴线上门厅、轿厅、大厅、走马楼厅逐层升高，利于接受光照；每进房屋前后为开敞的花木竹石的小天井，南北通透，阴阳之气时时得以交流，保持着室内空气的新鲜，蕴涵着“天人合一”生存智慧；住宅呈东（左）为青龙（流水），右白虎（大路）、前朱雀（水），后玄武（藏书楼）的标准的“四象”模式，正是中华先人经过数千年的生态经验积累的“风水佳穴”！诚如哲学家张岂 之 先生所说，“风 水术”虽然与社会思想纠结在一起，但主要内容属于自然观念，更多地受到当时科学知识的影响。是集实用性、科学性与艺术性于一体的“宇宙生态学”，耦园即为这一生态智慧的实物标本。
耦园出于晚清著名能吏、书画兼擅、精于道学的沈秉成和其妻文行兼美的严永华及画家顾沄之手。他们经过巧妙构思，以构园物质元素为抒情之“笔”，将伉俪偕隐之深情“写”入园林，以“偶”为特色，成为物化了的爱情颂歌。
园中布局：住宅居中，东西双园傍宅，整体格局寓“偶”；象征春天、长男的东园位于震卦；象征秋天、少女的西园位于兑卦；阳大阴小、左阳右阴，位左之东园，为位右之西园面积的两倍。东园曲廊廊东植阳性植物竹子，新竹称“筠”，故名“筠廊”；西遍植阴性植物之丛桂，名“樨廊”。
“耦园”命意，佳偶偕隐耦耕也。《诗经》中有“十千维耦，播厥百谷”之描写，《论语·微子》篇也有“长沮、桀溺耦而耕”的记载，总之，耦耕，是上古原始的耕作样式或经济形式，遂成为文人归耕田园的符号。“耦园”寓“握月担风好耦耕”之志也。
大门为六扇黑漆竹丝墙门，以表达竹篱茅舍心自甘的情愫，素朴雅致，内敛而不张扬。
“平泉小隐”门楼东西两侧兜肚都刻凤凰，凤本为雄性，与雌性的凰相匹，东侧之凤展开了美丽的翅膀，西侧之凰亭亭玉立，高贵而美丽，呈现出“凤求凰”的态势。轿厅今悬“偕隐双山”新匾，点醒“双隐”主题。
东园南北曲廊有半亭，砖刻横额曰“枕波双隐”。“枕波”，用晋人孙楚“枕流漱石”的典故；“双隐”与横额下镌刻对联相互生发：“耦园住佳耦，城曲筑诗城。”严永华有“绕膝双丁添乐事，齐眉一室结吟情”诗，夫妇沉浸在天伦之乐中，“相与啸咏其中，有终焉之志”，成为令人艳羡的神仙眷属。雕窗和轩廊的挂落上，精雕细刻着蝙蝠和吉庆（磬）双利（两条鲤鱼），相依相偎的“双鲤鱼”木雕图案还可生发出夫妇如鱼得水、与子偕老的美好联想。
东园一组重檐楼阁称“城曲草堂”，取自唐李贺《石城晓》“女牛渡天河，柳烟满城曲”诗意，像牛郎织女般过男耕女织的生活，亦切双隐。楼上东首名为“双照楼”，日月双照，寓夫妇双双学道明志之意。山墙上的双鹤和松竹梅图案组合成一个象征永恒忠贞的爱情母题。
带状水池名“受月池”，临水暖亭题“望月”。月为太阴，“受月”、“望月”都蕴涵着爱恋女主人的深情。
三面临空的水阁“山水间”，为女主人操琴之处，面对高山流水，园主夫妇犹钟子期之于伯牙，堪为人间知音一双！水阁内置明代大型杞梓木“岁寒三友”落地罩，更深化了“佳偶”的内涵。山水间双侧“松鹤延年”和“柏鹿同春”山花、戗角上松鼠吃葡萄的堆塑，寄寓夫妇白首偕老和多子嗣的愿望。
水阁东南，“听橹楼”和“魁星阁”连廊两小楼，呈依偎之态，与“耦”合意。
西园以书斋织帘老屋为中心，太湖石假山踞前，周以湖石，形成群山环抱之势，象征着夫妻“坐对青山读异书”的佳趣。织帘老屋内部以屏门、隔扇和飞罩分为南北两半，为鸳鸯厅的形式，与“偶”相谐。
藏书楼名曰“鲽砚庐”，沈秉成在京师得一汧阳石，纹理自然成鱼形。剖而琢之为二砚，砚各一鱼，夫妇分用之。俞樾诗云：“‘何年东海鱼，化作一拳石。天为贤梁孟，产此双合璧。’亦文房一佳话也。”
东园黄石假山棱角崚嶒，有阳刚之美，西园湖石空灵，具有阴柔之美；东园的受月池与西园古井相对，又成一双。
东西两园，从布局到山水植物配置，处处阴阳互生，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将爱情主题阐释得淋漓尽致。
当然，园中亦寓友情，如大客厅名“载酒堂”，取南宋戴复古《初夏游张园》“东园载酒西园醉”诗意，既合该园独具的东西两园格局，又映射出园主不同流俗、洒脱不羁的名士风范，用西汉人“载酒”向杨雄“问字”之典，含有载酒迎客的诚挚之意。当时江苏巡抚张之万寓居拙政园，故沈氏有“卜邻恰喜平泉近，问字车常载酒迎”之诗；曲园主人俞樾、听枫园主吴云、怡园主人顾文彬、网师园主李鸿裔及潘遵祁、彭慰高等人，亦在园中鉴赏金石书画，诗酒流连。故厅后墙门有“诗酒联欢”字额。
耦园的意境之美和中华传统文化之美叠相辉映，成为名副其实的“地上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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