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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青丘集
苏州日报 20160819 B第03版
■高启、秦兆基
《高青丘集》，是明代初年著名文学家高启的诗、词、文合集。
高启（1336-1373），字季迪，号青丘子，又号槎轩，平江路（苏州府）长洲县（今苏州）人。原家居于临安山阴（今浙江绍兴），元末，浙中战乱，避乱吴门北郭（今苏州齐门一带），和张羽、徐贲、王行、高逊志、宋克、唐肃、余尧臣、吕敏、陈则等邻近，常以诗文相切磋，并号“北郭十友”。又与同城文人杨基、张羽、徐贲，被誉为“吴中四杰”，当时有论者把他们和“初唐四杰”相比拟。元至正十八年（1358）前后，移家青丘里（时属昆山甫里，今苏州工业园区胜浦镇青丘浦）。张士诚据苏州后，曾多方罗致，不就，隐居林下。至正十八年至二十年（1358-1360）间，数次漫游吴越。明洪武初，以荐参修《元史》，授翰林院国史编修官，受命教授诸王。书成后，擢户部右侍郎，高启力辞，得赐金币放归。返苏州后，复居青丘。洪武四年（1371）移居虎丘，不久卜居城南，以教书为业。洪武五年（1372），礼部主事魏观出任苏州知府，高启与之交接甚密。洪武六年（1373），魏观在张士诚宫址上改修府治，高启为之作《郡治上梁文》，因文中“龙蟠虎踞”四字，魏观被诬为心存反叛，高启亦坐罪，处死，腰斩。
高启孤高耿介，思想以儒家为本，兼受释、道家的影响，信守“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理念。他早年也曾有过青春梦想，“壮志平生还自负，羞比纷纷儿女”，可惜生不逢时，“风云无便，未容黄鹄高举”，而今“只恐陈登容易笑，负却故园鸡黍。”（《念奴娇·自述》）前代文人，如苏轼、辛弃疾等，是在政治风波中几经蹉跌，方才淡出的，而他有鉴于时局动荡，前途未卜，就不想卷入。朱元璋定都南京后，高启被征召去京城任职。他屡以侍奉君王为苦，慨叹“漏屋鸡鸣起湿烟，蹇驴难借强朝天”（《风雨早朝》），偶听舟人唱吴歌，就顿生思乡之情，慨叹“楚人不解听吴歌，我独灯前感慨多”，神往与友人饮酒赋诗，“画船归去雨鸣荷”（《闻人唱吴歌》）的诗意生活。高启对明朝中央政府采取不合作的态度，一方面，基于他士大夫本位和人格自尊的理念；另一方面，也是由于他在长期动乱中，逐渐看清统治者都是一丘之貉。朱元璋集权政治的屠杀政策，更使其心寒。离开朝廷，不过是想全身避祸。但他舍弃右侍郎的高官不任，却与官仅四品的苏州知府打得火热，为此，朱元璋恨之入骨，早就想除之而后快，以《上梁文》治罪，不过是个借口。高启被杀后，其著作一时成为禁书。
高启诗、词、文俱佳，以诗为最著。《四库全书提要》认为：“高启诗天才高逸，实踞明一代诗人之上。……振元末纤秾縟丽之习而返之于正，启实有力。”毛泽东评其为“明朝最伟大的诗人”。
高启写诗，主张从模拟古人作品入手，他自己也身体力行，但无学古不化的毛病，人称其“凡古人之所长，无不兼之”。其诗，诸体皆备，乐府、古今各种诗体无不俱工。其古风恣意纵横，如《青丘子歌》以种种瑰奇的意象表现了压抑的情怀和高洁的精神追求，句式长短错落，和应着感情的跌宕起伏，深得屈原《离骚》情味。其律诗，如《梅花》中深为毛泽东欣赏的一联“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对仗工妙，用典稳切，有李商隐之气象。其绝句，意近旨远，以小画面写出无尽意，如《雨中春望》：“郡楼高望见江头，油壁行春事已休。落尽棠梨寒食雨，只应啼鸟不知愁。”化用杜甫《春望》“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诗句，自然巧妙，道出诗人绝望无助的心态。
高启的诗，题材范围至广：有描写农民生活的，如《牧牛词》《捕鱼词》《养蚕词》《伐木词》《田家行》等，其中不少倾吐了对民众痛苦生活的同情和舒缓其灾难的热切愿望，如《湖州歌送陈太守》：“听侬试唱湖州歌。湖州歌，俏终阙，几家愁苦荒村月。”有描写天灾兵燹带来的深重苦难，如《过奉口战场》《过城西废坞》等，“民归邻树在，兵去垒烟空”，“昔年荆棘路，又满阖闾宫”（《兵后出郭》），道出战争过后村落成为废墟，人们流离失所的情景。有表现战争惨烈的，如《闻朱将军战殁》《寄题安庆城楼》等，昔日高楼“境临烟树万家迷，势压楼台众势低”，而今“劫火化平地，野鸟飞上女垣啼”（《齐云楼》），前后对比，寄托兴亡之感。还有研究者普遍注意的，以宫掖为背景的诗，如《宫女图》《画犬》《红蕉仕女》《晋宫》等。《明史·文苑传》言及：“启尝赋诗，有所讽刺，帝嗛之未发也。”讽刺的是什么，没有明说，有人就以为是这类宫怨诗。诚然朱元璋对涉及宫廷隐私的诗，非常注意，大臣徐轨就因《宫怨》一诗，被认为“能摹写宫闱心事，下蚕室死”。但是高启这类诗，大多不是写于洪武年间，而是基于对宫禁中青春女性不幸命运的同情，凭想象而成的，未必是写宫闱实事。引得朱元璋忌恨的，也许是他对朝廷大政方针非议的诗。如《上巳有怀》《秋日江居写怀七首》等，从诗题看，两诗是倾吐对伯兄高咨怀念之情的，高咨因曾在张士诚手下任职，被流放到寿州。但从诗中“欲觅兰亭会中友，几人迁谪未能归”两句看，就不止于对兄长的怀念，而是扩展到对其他被难友人的思念，批判了朱元璋流放张士诚旧臣和流迁苏州百姓的暴政。另有写苏州名胜古迹的《苏州杂咏》，考核史实甚精，寄意深远，对理解高氏其人与历史上的苏州，颇有价值。
高启散文，清简爽利，其《书博鸡者事》，记叙元末袁州游侠少年惩治豪强、伸张正义的故事，曾选入高中语文课本。
高启作品，收录较全的，有《高太史大全集》，商务印书馆《四部丛刊》本；［清］金檀辑注《高青丘诗集注》，中华书局《四部备要》本；徐澄宇、沈北宗校点《高青丘集》，中华书局1985年版。其中《高青丘集》是在金檀辑注本基础上加工而成，搜罗最全，校核甚精，附有研究资料，阅读起来最为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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