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门下的苏州弟子

姑苏晚报 20070126 14卷017页

■毛栋良

时下正红的《于丹(论语)心得》,引述了孔子门下唯一一个苏州弟子的一段话:“事君数,斯辱矣;朋友数,斯疏矣。”于丹是这样翻译的,“如果你有事没事总是跟在国君(领导)旁边,虽然表示亲近,但离自己招致羞辱就不远了;你有事没事总是跟在朋友旁边,虽然看起来亲密,但离你们俩疏远也就不远了。”

    感觉中,这个苏州弟子,是不温不火的。有人甚至说他,“这一处世哲学,在两于多年前,就已显现了后世江南人的某种个性特点——温和而近于圆滑”。

    这个苏州学生, 叫言偃。《史记·仲尼弟子列传》有传:“言偃,吴人,字子游。少孔子四十五岁。’汛于生:于公元前551年, 以此推算,言偃大概生于公元前506年。 

    一箪食一瓢饮,言偃成为吴地第一个出国留学者

    孔子门下究竟有多少弟子?第一个为孔子立传的司马迁在《史记·孔子世家》中说“七十有二人”;《史记·仲尼弟子列传》仅载七十七人;柳诒徵《中国文化史》的统计结果是,七十七人中,“鲁人凡三十八人”、“卫国六人”、“齐国六人”、“楚国三人”、“秦国二人”、“陈国二人”、“晋国二人”、“宋国一人”、“吴国一人”,这“吴国一人”,指的就是言偃了。

    言偃是怎样不舍万里求学孔门的呢?吴国创建之后,与中原绝少交通,至第十九世吴王寿梦上台,才放眼列国,实行开放政策。寿梦亲自出国访问,了解国际形势。寿梦的第四个儿子季札,周游列国,与中原的交流臻至巅峰。或糊出国取经的风气所熏染,或者为中原悠远的文化所迷恋,言偃的目光投向万里之外,他想出国到鲁国留学了。

    此时,集周礼之大成的孔子,早已名传天下,“粉丝”不乏其人。他创办了私塾,公开招生,无论贫富,诲人不倦。学费呢,也非常低廉,十条肉千就行了。这样的价廉物美,自然就吸引着言偃,一个人,一双脚,一箪食,一瓢饮,一路跋山涉水,风餐露宿,投奔孔子去了。

    言偃因此成为吴地第一个真正意义上外出求学的学人。

    孔子对小康社会的畅想,是率先对这位苏州弟子流露的

    言偃踏上齐鲁大地的时候.年方22岁。这一年,孔子也告别了14年的行走之旅,回到了鲁国。此时的孔子,已有些变化,年轻时,以天下为己任、指点江山的他,而今埋首古籍,梳理六经,教书育人,传承文脉。因而,言偃得传的是孔子的六艺之学,亦即《诗》《书》《易》《礼》《乐》《春秋》。

    但是,孔子的政治情结根深蒂固。一次参加完鲁国的年终祭祀,漫步观景台上,孔子突然又长吁短叹。他感叹自己未能身逢“大道之行”、“天下为公”的“大同”世界。他对跟随在侧的言偃说:眼下“大道既隐,天下为家,各亲其亲,各子其子”,但是,“……谨于礼……以著其义,以考其信,著有过,刑仁讲让,示民有常。如有不由此者,在执者去,众以为殃。是谓小康。”(《礼记·礼运》)意思是谨慎地依礼露的。  /

    孔子没有想到的是,2500’年后,在他的弟子言偃的故乡苏州所辖的昆山率先在全国达到全面小康水平。今天的小康”,更是远远超出了孔子当年的想像。

    以文学见长的言偃,后来担任了鲁国的县长

    言偃的文学之才、礼乐之长,是世所公认的。《史记·仲尼弟子列传》说,孔子门下七十多个学生,“皆异能之士”。而且,各具所长,“德行:颜渊,闵子骞,厘伯牛,仲弓。政事:厘有,季路。言语:宰我,子贡。文学:子游,子夏。’孔子也认为,言偃“习于文学”。这里所谓的文学,相当于今天的学术,也就是孔门六艺。

    但,或许是神往小康社会的桃源生活,或许想身体力行老师的小康之梦,以文学见长的言偃,后来走上仕途,做了“武城宰乙一个鲁国小城的县长。

    言偃在武城很有作为,他推广礼乐,教化民众,弹琴瑟唱诗歌的升平景象,甚至让孔子大跌眼镜,以致发出“割鸡焉用牛刀”之叹。挖掘人才、选拔人才,言偃也别具慧眼,可能还比他的老师高明一点。孔子曾问他,你在武城有没有发现什么人才?言偃答道:有一个叫澹台灭明的,是个人才,“行不由径,非公事,未尝至于偃之室也”。(《论语·雍也》)——他从不抄近路走小道,没有公事从不到我住处来。用今天的话说,就是不走后门,不拉关系。

    事实证明,言偃眼光独到。后来,澹台灭明成了孔子的入室弟子。再后来,这个“状貌甚恶”、孔子以为“材薄”的澹台灭明“南游至江,从弟子三百人”,名声之大连诸侯都知晓。令孔子也感慨万千,自我批评了一番:“吾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我为伶牙俐齿所动,而高估了宰于;我为容貌丑陋所惑,而低估了子羽。这个“子羽”,就是澹台灭明。

    最后回归传道授业解惑做教书先生  

    言偃的官做得不算大,可能做得也不长。

    花木扶疏的苏州文庙广场,竖立着言偃的塑像:一个千瘦的老头,正跟二三学子讲着什么,好像是在上课,严肃有余,轻松不够。

    想象中,言偃就是这样子的:较真,书生气,不会捣浆糊。

    譬如吧,他和师兄子夏就搞得很僵。有一次,不知为何,言偃竟然对子夏的教育方法评头论足了一番。’他说,“子夏之门人小子,当洒扫应对进退,则可矣,抑末也。本之则无,如之何?”——子夏的学生,做些打扫卫生接待客人的事体还是可以的,但这些都是一般人都能做的小事,根本的东西却没有学到,这怎么可以呢?。

    话传到子夏耳里,子夏很不开心,一口咬定“言游过矣”,你言偃才错了呢广“君子之道,孰先传焉?孰后倦焉?譬诸草木,区以别矣。君子之道,焉可诬也?有始有卒者,其惟圣人乎?”(《久论语·子张》)——君子的学术先传授哪一条,后传授哪一条,这就像草木一样,都是要区别对待的。君子的学术怎么可以随意歪曲,欺骗学牛呢?能桉次序有始有终地教授学生们,恐怕只有圣人吧!

    如果言偃为人乖巧,处事圆滑,师兄弟之间就不会发生PK。

    因为较真,因为直言,言偃甚至差点让自己的恩师孔老夫子下不了台。一曰,孔子带着几个学生到武城考察,途中弦歌之声(弹琴瑟唱诗歌的声音)飘然而至。孔子莞尔而笑,说:“割鸡焉用牛刀?”老人家的意思是,治理这么一个小地方用得着礼乐吗?

    对于老师的即兴评点,陪同考察的言偃有不同的意见,有自己的想法,但你总应该给老师一点面子吧,你总可以另找时间个别汇报、私下交流吧。但言偃心直口快,他要据理力争,而且是用老师的教导来回敬老师:我以前听老师您说过,“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论语·阳货》)——君子学习了礼乐就能爱人,小入学习了礼乐就容易差遣。

    此话一出,孔子噎了半天,无奈只好自己圆场,转身对随行的弟子说:“偃之言是也。前言戏之耳。”——言偃说的对啊,我刚才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不会做人,必不会做官。言偃最终还是步老师的后尘,做个了传道授业解感的教书先生。

    言偃的弃政从教,是否也与吴国灭亡有关,不得而知。公元前473年夫差自杀,吴灭于越,这一年,言偃正好三十三岁。耐人寻味的是,在灭吴这件事上,言偃的恩师孔子、师兄子贡插了一脚。《史记》详述其事,称“子贡一出,存鲁,乱齐,破吴,强晋而越霸”。如果记载属实,那么,子贡听从孔子的召唤,穿梭外交,游说诸侯,化解鲁国危机,战火转嫁吴国,岂不是在伤害师弟言偃的祖国、在蹂躏师弟言偃的故乡?这个时候,言偃身在何处?又会心向伺方?  

    一切杳然无闻,惟有言偃走出吴地的开拓气魄,北学圣人的崇文精神,至今影响着一代又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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