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的新春礼物 一方苏州古砚写下家族兴衰

城市商报 20120206 第22版

■春生

新春之际,与久未谋面的亲人团聚,沉浸于浓浓温情,无疑是人生最大幸福。而个中相聚离合的故事,物事人非的变迁,又不免使人感慨。
  一方清代的砚台,便铭刻了这样的一种感怀。
  砚台长15.8厘米,宽11.2厘米,高2.7厘米,常见的淌池砚,但造型清雅,不失为文人用砚。砚台背面有铭文:
  “汝母嫁时,吾禄未夺;及汝省吾,吾已刓鹖。何以畀之,强有吾家之衣钵。雍正元春。外祖泰兴季氏葑溪老人铭镌付外孙龙申。”
  这一段铭文,书法流畅有力,字口包浆完好,内容更非矫言虚饰陈词滥调,而是有血有肉有情感,文气十足,显系旧刻。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书法镌刻极具力度,其间的起伏波折仿佛蕴藉着充沛的情感,正如铭文所表达的内容一样。
  试析铭文:“你母亲出嫁的时候,我的俸禄还在(禄释为古代官员的俸给);到如今你来探视我,我的官帽已经摘去(鹖的本意为一种鸟,也指鸟的尾羽,此处似可指代官帽)。给你什么礼物好呢?或许只有家里这个衣钵了!雍正元年春,外公泰兴季氏葑溪老人写铭镌刻后给外孙龙申。”
  当女儿出嫁的时候,这还是一个殷实甚至领着俸禄的家庭,但多年后当女儿领着小孩回家探视的时候,家庭已风光不再。刻铭时间为“元春”,再联系到女儿带小孩前来探视,再加上外公想要赠他一份礼物,不难想像,这很可能是一次新春回老家的探视。
  外公给初次谋面的外孙一件新年礼物,拿出了家传的“衣钵”,也就是这个砚台了。
  在古代,砚台很受看重,视为家中衣钵当之无愧。外公将衣钵相授,不仅仅是一个砚台实体,更承载着寄望小辈崇文治学以传家声的美好愿望。
  事实上,这是一方很有背景、有待考证的铭文砚,其意义不单是外祖给外孙的礼物。
  砚台并未镌刻外祖的姓名,只留一个号:葑溪老人,而泰兴季氏则点出了葑溪老人原先的家族。
  泰兴季氏,在明末清初是非常有影响力的一个大家族。康熙时人钮绣说:“江南泰兴季氏与山西平阳亢氏,俱以富闻于天下。”民国邓之诚《骨董琐记全编》卷三“富室”称:“康熙时,平阳亢氏,泰兴季氏,皆富可敌国,享用奢靡,埒于王侯。”
  季氏以盐业起家,极为富有,明晚清早是鼎鼎大名的官商家族,堪称南方首富,也是著名的藏书家族。泰兴季氏家族中,最有名的应该是季振宜,生于明崇祯三年(1630),卒于清康熙四十年(1701)以后,为官颇有名,但最为有名的,是其名闻海内的藏书。
  泰兴季氏当时很有声望,那么这个葑溪老人所自称的泰兴季氏,是否就是那个赫赫有名的泰兴季氏呢?按照常理,我们便可以推测这个“泰兴季氏”,十有八九就是那个望族。一来,特意刻在砚台上永远留下铭记,显然比较看重自家身份地位,以此为荣;二来,既然当时存在一个大名鼎鼎的泰兴季氏,倘若葑溪老人不是那一支的,显然不会这样书写。
  那么,这个葑溪老人与季振宜会不会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可以假设,这个做了外公的葑溪老人50岁,刻铭在雍正元春1723年,那他应该出生在1673年前后; 假设他60岁了,那么他应该出生在1663年前后。而季振宜1630年生,那么我们可大致可以判断,葑溪老人在泰兴季氏中可能比季振宜小一辈(当然,古代辈份比较复杂,这里能确定的是岁数上小一轮左右),至于他是季家哪一支的,还有待考证。
  这方砚台,如此看来就不只是一份礼物了,更反映了泰兴季氏这个名门大族在明晚到清早期的一段家族兴衰。
  虽说是泰兴季氏族人,但葑溪老人当时还在泰兴吗?
  事实上,从葑溪老人这个号,我们就可以推测,这个老人很可能和苏州有点渊源了。因为葑溪在苏州,苏州现在还有葑溪社区。
  这个泰兴人,是不是当时已经住在苏州,故而把自己称作葑溪老人?这基本上也是可以断定的,一来葑溪这个地名在苏州之外似乎未有耳闻,二来这方砚台采用的是苏州的地方砚石———灵岩山上的蠖村石(蠖字左边原为山字旁)。
  苏州产砚,蠖村石在清代也是名砚。乾隆时期宫廷砚谱《西清砚谱》对蠖村石评价极高,与端、歙、澄泥、洮河一样列入正册。而葑溪老人使用苏州地方砚石,更可佐证他当时正在苏州,砚石产地与其名号一拍即合。
  因此,这个葑溪老人,可以推测是康熙雍正年间、居住于苏州葑溪一带的季姓人,而且应该也是有点身份的,并且写得一手相当不错的书法。至于他的真实姓名,还要更多资料去考证,留给我们很多的想象空间。
  可以确定的是,在1723年这个春天,面对女儿和外孙的探视,这个“老人”满怀感慨,大有今昔之叹! (春生 文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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