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式面的花头经

新民晚报  20140410 B-11

■吴翼民

文/吴翼民

面馆老板蒋君是我老家的邻居,我偶尔回老家省亲和他侃侃做面馆的花头经。

苏州人的一碗面为江南一绝,苏式面点之精之美,所谓的兰州拉面、加州牛肉面之属是难以望其项背的。我是苏式面点的崇拜者,但只享用而已,所以有机会与面馆老板侃面,拜聆了许多有关面的缠弯里曲、过门诀窍。

面者,首先当然是面。苏州的面摇得韧、轧得细,面馆里通常吃的是细面和小阔面,不像沪宁等地的面,粗得像曲蟮(即蚯蚓),这样的面怎能入味?苏州的面细而坚韧,吃客爱吃硬面。面的质地好,下面水不可将就,要煤灶大汤,镬子上的水龙头潺潺不停地流,就把面上的腻头徐徐溢去,水保持着清爽。此所以宜燃煤而不能燃气,否则煤气是经不得水溢的。蒋老板还言之凿凿说,人是要吃烟火食的,煤气下面面就不香。我理解,烧煤主要为的保持水清。陆文夫笔下的美食家专吃头汤面是有道理的。水清面不腻,吃来滑爽。有的吃客喜好宽汤,有的吃客喜好紧汤,只要面筋道滑爽,汤宽汤紧都不会腻的。师傅捞面也有讲究,用小的篾斗笊(俗称“观音斗”),大师傅“刷刷”几下,就将面卷紧在笊里,一拳一拳放进碗汤里,看似少,一挑就多。因此蒋老板认为面馆的厨房宜开放,得以让店堂的吃客看得见捞面,那是艺术的享受,可以增进食欲。还可让吃客指点着自选浇头。譬如同样的焖肉,有人爱吃五花的,有人爱吃硬膘大精头,可以各得其所。

关于面浇头,苏式面点有两大类,一类为现成的,如焖肉、爆鱼、爆鳝、炒肉、排骨、卤鸭之属,一类为现炒“过桥”,如虾仁、鳝糊、虾腰之属。其中焖肉和炒肉为传统大众化的浇头,价廉物美,备受吃客欢迎。焖肉的要领在于火工,焖大块的肉时须用瓷盆压着,冷却后再切成块状,标致的一块,酥而不失其形,入汤半化,入口全化,不肥不腻,满口生香;炒肉是肉丁和笋、扁尖等的混炒,取其汤水的鲜美,一勺炒肉入面,面就大为增色。苏州人只把炒肉浇头打个底,通常还要来个浇头,爆鱼爆鳝都是伴侣,还有小佐料,譬如姜丝和辣油,一呈杏黄,一显橙红,置于面中,这面就更诱人了。

面的汤水也是面的要素之一,主要取自烹煮浇头的原汁。取活黄鳝囊于乾净纱布,扎紧,放入沸水中烫杀,黄鳝划鳝丝做浇头,将鳝骨放于那水再文火熬之,投葱姜令香,须通宵煨熬,人守候其旁一遍遍撇去汤面上的腻沫,这汤黏稠不懈,状清漆,不可加盐,否则沉淀混浊,去腥亦不加料酒,而加的酒酿卤,否则酒味过甚影响口感。一宿下来,汤正好派用场下面。这就是苏式面点中传统的白汤面,浇头照卧,最相宜的是另添白切肉蘸虾子酱油。

——吁,这样的大面可谓功夫到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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