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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茶
苏州日报 20040705 一卷26页
■李希文
我不会吃茶，却又很高兴去吃茶；我跟阿爹出去吃茶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吃茶……我这样讲，好像在意思的表达上有点问题，不过那个时候我的心态真的就是这样。
苏州人有“孵茶馆店”的习惯，大清老早起来不干别的，就往茶馆店里跑。掀开荡在门上的竹帘子进去，往方台子上一坐，不用开口，那边老板娘就一手拿了只青花瓷杯，手提了把长嘴铜壶过来了，臂一抬，壶一倾，一柱滚水就泻人茶杯，将早已放好了的茶叶冲得上下翻飞，一股茶叶的清香也就随着杯中冒着的热气四溢开来。到茶馆店里去“孵”的人大多是老茶客，他们雷打不动地每天要到茶馆店里去，而且很准时，甚至连坐的位子也基本是固定的，就跟去那里上班一样。这些老茶客喜欢吃什么茶，茶叶要放多少，老板娘心里都是一清二楚的，一切都可以心照不宣。 ．
这就叫做吃早茶。
那个时候，玄妙观东脚门的爿茶馆店里就有许多吃早茶的入，有的还是拎着鸟笼子来的。他们聚在一起吃吃茶，讲讲张，消磨掉两三个钟头的辰光，然后就把鸟笼子拎到三清殿旁边，或挂在树上，或放在石栏杆上，让画眉、绣眼和八哥们叽里咋啦地斗嗓子。
阿爹也喜欢吃茶，但从来不吃早茶，也不太喜欢去太嘈杂的茶馆店吃茶。他出去吃茶的时间基本上是在午后的一点半左右，地点都是在园林里。可能是住得比较靠近的缘故，阿爹吃茶去得最多的园林是拙政园、狮子林和怡园。有时候，他也会去网师园或者沧浪亭，不过一个月里难得有一两回，因为去那里吃茶不是太方便，需要乘公共汽车或三轮车。
阿爹吃茶有个“茶伴”，姓项，是阿爹的学生。我根据他的年龄，就叫他“项家阿爹”。项家阿爹住在大公园隔壁，每天下午一点半模样，他就会准时来约阿爹出去吃茶。每到这个时候，我就会听到一个声若洪钟的嗓音在大门外头喊——老师!已经打好中觉的阿爹就用悠长的声音应了一声，然后拿起放在藤椅旁边的“司的克”，带着我一起出了门。
我比较喜欢跟阿爹他们去狮子林和拙政园吃茶。他们在那里吃茶的时候我就可以独自在园林里尽情地玩耍。狮子林里迷宫似的假山洞一直让我乐此不疲，我可以在里面钻上个半天；而拙政园里我最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茶室东面的一个小土坡了。站在这个小土坡上往北面望去，可以看到远处的一条“小铁路”和轰隆轰隆开过的“小火车”。若干年以后，我才知道幼年的自己因视觉透视上的原因，犯了一个常识性的错误：那“小铁路” 其实就是沪宁线；那“小火车”其实一点也不小。
等阿爹他们吃好茶，基本上也就四点多钟了。出了园林，阿爹就带着我走进点心店里，吃上一客汤包或者生．煎馒头，要不就是馄饨、汤团、海棠糕什么的。有点心吃，这也是我喜欢跟阿爹出去吃茶的一个原因。
八十年代初的时候，我已经学会了吃茶。没事的时候，就经常跟着表哥和他的—帮朋友到茶馆店里去，在那里“孵”上一个下午，享受吃茶听书或者品茗赏景的乐趣。
吃茶，是苏州人的一项生活内容。
吃茶，是苏州人的一种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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