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虫

苏州日报 20041103 二卷27页

■赵丽娜

深秋了,虞山上喝茶的老人说,过去这个时节,上海人兴到常熟来收购虫子。

    常熟乡下,以前有种出了名的虫子,叫螭壳白。蜜措头色,前额栗红;细白斗丝透顶,麻路清晰;微青项铺白毛丁;青金翅厚而起筋,后升白雾;配黑锯齿白牙,老斗虫的都知道,那是一等一的将军色相。

    抓蟋蟀的带上刷洗干净的小药瓶、罩子小锨,他们听着蟀鸣的声音辨出大小优劣,用事先准备的小瓶舀水在蟋蟀洞口灌水捉虫。好奇的小囡跟在屁股后头,有时候在菜畦里乱踩一气,瓜果莱蔬遭了殃,农人看了,心里厌气,却电不骂捉虫的囡仔,他们站在田埂头大声笑骂:“上海入吃饱没啥做,买两只虫回转白相白相。”

    捉虫的大人听了,心里过意不去,心想为了卖几只虫子,被人家看不起,心里总归是不舒服,于是他们就吓唬小囡,说没事不能去田埂头捉虫子,里面会有野虫,还有黄鼠狼会乱窜,黄鼠狼一身黄毛,会叼家鸡,跑起来又快,它的眼睛还是绿色的。

    乳臭未干的孩子被唬得一愣一愣,只得避而远之,在旧宅的墙根瓦隙之间另辟沙场,偶尔逮着几只小头蟋蟀,如获至宝,拿回家放在装有黄土的破茶缸里,喂它喜吃的食物,瓜子红枣伺候。等到蟋蟀开始大声鸣叫,就赶着去大东门的茶馆跟前,候着要和大人们较量一番。

    旧时常熟的大东门,书场造就一条闹街,城里的翁媪男女,里巷小儿中虽然没有出过“蟋蟀宰相”,“蟋蟀皇帝”,但是书场里翘着屁股斗虫的虫友个个都有一肚子的虫经,单单它的颜色就能说上半个日头,他们可是十足的“蟋蟀相公”。曾经在书场里见识过斗虫大场面的老人说,以前的纨绔子弟出重价选购勇猛蟋摔,有贵到数十乃至数百元的虫子,带到茶馆书场里博彩,下注千元,都不足为奇。

    泰安街过去的桥堍,正是过去常熟城的花鸟市场,以前有各色商家、扁担小摊、唱小曲的、卖梨膏糖的,什么都有,比集市还要闹猛。白露一过,中秋将近,上海人在桥堍望闻观看,从乡间收了虫子来卖的小贩嘟哝: “嗨,这只是螭壳白,买得去保你做常胜将军!”,走脚的小贩大半见多识广,他们看着自己千挑百选的货色,还有上海人的背影,慢悠悠地接口,抱着蟋摔盆的孩子从桥堍走过,一两句飘进他们的耳—朵,于是知道,上海人玩的蟋蟀,也叫斗虫。和大东门茶馆里飘出的唱戏声音一样,常熟田头的蟋蟀,原来也在十里洋场大世界的戏台外秋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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