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坊记忆

苏州日报 20041009 二卷4页

■孙海航

染坊业在苏州曾经非常兴旺发达,有很多规模大的染坊,都集中在“沙上”沿长江岸线的集镇上,因为“沙上”是棉区,土布生产的兴盛,带动了染坊的发展。

    那时的染坊,业务上主要有染蓝、染红、染黑和漂白等种类;个别染坊还能“刮花”,到解放后还能“印花”:常在染坊里进进出出的颐客,多数是中老年妇女。她们都捧着自己精心纺的纱、织的布,把它交给染坊老板,十天半月后再捧着染好了的各色各样的纱和布,回到自己家里进一步加工织布、或者仔细裁剪缝纫。她们既制作男人庄重古气的长衫,也制作自己的款式时尚的外衣,还制作阿婆的头巾,小人穿的肚兜等。

    染坊门面上弥漫着一种幸福的气息——这些女人常常把染坊看作她们的牵福源泉之一!不知始于何年何年何月,老蓝色让人厌弃了,毛蓝成了“沙上”的流行色, “沙上”的男男女女都成了“春来江水绿如蓝”。刨根挖底,原来是染坊引进了一种新技术,使“染蓝”有了一个新突破。近水楼台先得月,那些常在染坊里进出的中年妇女,被那典雅、光亮、纯情的“状青”色所吸引,率先成了穿着毛蓝衣的绝色的江南女人。

    染坊老板面上常常带着老成的笑容,做事却很麻利。接手的布,用手在台面上一量(台面上有刻度),会一口说出准确的尺寸长度,柜台外的立马点头称是。布角上抹水后用“碗片”刮亮,写上字,再用竹壳绳把布角扎紧。接手的纱,或者点股数,或者称斤两,把写上字的纸条系上,出用竹壳绳把纸条扎紧-经过这样的处理,即便在大缸里混染几百件也出不了错。

    有几个染坊老板是业内高手,引领着“沙上”染坊业的提升和发展。染匠的一套活他们都能干,但做了老板,就主要干上层的活了,研究新技术,管好财务帐和负责进购原料、维修设备等。他们有丰富酌化学知识,堪称是自学成才的化工工程师。

    染坊里的染匠,清一色的男人。做粗活的,中老年居多,他们腰间往往扎着黑色腰巾,以便于干活。染坊的染作时间,大多在清晨,为的是抢时间使染件能在当天晾干。染缸里冒着热气,,白布一到滚水中就换了颜色。染师的手上,戴有黑色的皮套,但那皮套经常“失效”,起不了“全封闭”作用,所以他们的手总是毛里毛糙的,骨节根根里里外外沾满了染布的颜色,经年不褪。挑不尽的水、拧不完的湿纱湿布,使染匠腰里经常疼痛。  

    染匠最费力的活,就数蹬着石元宝碾布了。那石元宝像只大狗熊,没有人能够估得出它的重量。染匠踏着石元宝的两个棱角,在弧形青皮石面上不断晃动,使放在石面上的染后打皱的布光滑起来。  

    开染坊的人家都有宽阔透气的天井、场地,那里搭有棚架,棚架鳞次栉比高耸过屋。棚架上面挂满了染过色的布料,临风招展,尽显绝妙色相,往往成为难得上街的人印象中最为精彩的画面。

    染坊家的孩子上学时不敢去碰布料,怕沾上未干的色彩。但到了放晚学的时候,又喜欢钻到里面去,用那软中略硬的新布,蹭自己的脸。邪气味就变得十分好闻,有一股沁心的异香。  

    用现在的眼光来看,染坊是“沙上”最突出的污染行业,开设染坊的地方,放染水时会弄得满河“青红紫黑”。受害最深的,当然是开染坊的自家。家里有驱之不散的“染”气,而且走出家门出总觉得它像粘在人的身上似的。那是一种臭碱的气味,很不好闻。因为要满足个别顾客的急需,有时顾不上豆油菜油的,在饭锅上开小灶染,致使家里人一连几天吃黑粥黑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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