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苏州

苏州日报 20040628 一卷33页

■蒋凤清

走在苏州的街上,被这酽酽的吴侬软语包围着,如同穿行在三月杨柳的飞絮之中,酥酥的,痒痒的,无处不在,撩得你把赶路的性子慢下来,把游离的心绪收拢来,沉醉在这夕阳西下的小桥流水人家里,茫然四顾着粉墙黛瓦、绿柳烟霞。

    不知怎的,我不愿走在方正阔大的道上,独钟情于这青色街道的曲折委婉。即便是片刻的小别,也要用夜晚的徜徉来调冶。

    走在青砖铺就的小道上,两边的院墙不是太高,能看得见屋角的小巧的飞檐和一簇簇的倚墙的青竹。墙面不是自得耀眼,而是一种厚重的灰白。那么静静地伫立着,文静地夹道候着你。

    一片暗红的小门,一围不知名的草木,一盆斜叉里的吊兰,一扇似开似掩的窗……宁静得让你不忍发出一丝言语,惟有静静地听着自己的心跳。

    我似乎走过伍子胥的家院,隔着深深的厅堂,还能听得到他深沉浑重的叹息。又似乎偶遇唐寅的书斋,透过虚掩的门缝,在那里,他来回地踱着得意的方步,愁苦着怎样勾画秋香的眉。

    我走过青石的小桥,在桥上静静地伫立。古老的石板泛着清幽的月光,和着悠悠的河水。河水摇晃着树丛的影子,也摇曳着游人的梦。眼前走过浣纱的西施,病恹恹的,揪心的最是那让人心痛的眉头,唰唰的水声和着远处小楼上的曼舞轻歌。我仿佛看见峨冠博带的张继,斜倚着船栏,吟哦着对岸闪烁不定的渔火,喝的是尚存余温的苦酒,吐的是心里火热的诗。

    我分明看见水陆盘门吱吱哑哑地开了,红男绿女,黄发垂髫,进进出出。守门的老卒眯着睡眼,正晒着正午的阳光。这片土地是挑不起烽火的,没有险要的沟壑,没有挺拔的山峦,这是草长莺飞的江南,弯弯曲曲的河水把这土地滋润得这般婀娜,就连战车也不忍心在它身上碾转。既然,这片土地插不下戈戟,索性就连小巧的宝剑也扔到那深潭里去吧,再用巨石掩埋起来,压上一座青砖的宝塔,惟恐那暗淡了的剑气惊动才子佳人的梦。于是,就栽上些桃吧,再插上些柳吧,本来,江南就应该是这般秀美的模样。

    步履匆匆的是秋雨先生,穿着十里洋场的装束,怀里揣着寻觅旧时的梦想,轻轻梳理着二千五百年苏州的白发。我分明感到他的脚步变得迟缓而沉重,他的双手定格在空中,晶莹的月色折射在他眼角流淌的泪上。

    渐渐地,我醉卧在这梦里江南了。

    梦乡里,就想起那首名叫《错误》的小诗:

    我打江南走过

    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

    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

    你的心是小小的寂寞的城

    ......

    我哒哒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是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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