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枣市街

苏州日报 20071211 21卷007页

■邬人岛

枣市街,明清时期为枣子市场,旧称枣市上、枣栈上。解放前为苏州市重要商业区之一。保存在我记忆里的是上世纪五十年代的枣市街。

    枣市街上有座桥叫枣市桥,桥下是胥江河。枣市街沿胥江河而建,街靠江而兴,街上的水产很多,这就是苏州人常说的鱼腥虾蟹,还有螺蛳、蚶子及加工好的螺蛳肉、蚶肉放在脚盆里出售,为了防止肉干掉,还放上胥江水。街是水淋淋的,人也是沾上一些水的,街上的姑娘、大妈、大姨们个个长得水灵。枣市街的人都知道枣市桥,过了桥,桥北是热热闹闹城,桥南是平平静静乡,桥就是城乡接合的一个纽带。后来,枣市桥不堪重负,由于年久失修、船只碰撞,旧桥“退役”而由三孔石拱桥改建成水泥桥了。拆下的砖、石被保存了起来。如今吴门桥附近的有台阶的蟠龙桥,其中就有枣市桥上的砖、石。

    枣市街上有两家工厂。一家是轧钢厂,一家是民丰锅厂。轧钢厂与民丰锅厂都是沿街、沿江而建,沿江大概是水上运输方便一些吧。我上学时从铁栅栏里可以直接看到轧钢工人在操作,火龙似的钢条,被工人用钳子夹住塞进轧机,由粗轧到所要求的规格,我们趴在那里看,看到工人操作十分惊险,万一烫着了就麻烦了。一晃30年后,我所在的苏钢厂与轧钢厂合并,我多次到轧钢机旁观察,与我小时候在枣市街上所见到的没有什么两样。民丰锅厂离我们的学校近一些,他们用的燃料是从胥江河的船上抬上岸,生产好后的铁锅从岸上抬下船。有时锅厂里所用的焦炭掉几块在路上,我们几个调皮孩子背着书包经过时,捡起来互相“剃头”,第一次我的感受是会粘头发,好疼好疼。后来我长大了进了苏钢厂当炼焦炭的工人,黑乎乎的焦炉,黑乎乎的人。事情还有更巧的,小时候我想进而未能进的民丰锅厂,后来与苏钢厂合并,我在厂里当厂报记者,还去采访过多次,把我小时候想“解”的谜全揭开了。

    枣市街上有一所小学。我在那儿读书时它的名称叫胥江中心小学二院。这所小学附近曾是枣商们求韩蕲王神灵庇护之地,又是当时苏州的枣市贸易集散地。学校虽条件简陋,但我们在那儿读书很开心,有假山,我常爬上去玩;庙的地上有大的方砖,我们在那儿玩跳绳、玩“骑脚馍馍”和踢毽子。教室的屋顶很高,窗是长窗,冬暖夏凉,夏天没有电风扇,冬天没有空调,我们照样很舒服。有一天,我还到校工打铃的楼上去玩,我们几个人见了穿着整齐衣服的两尊塑像,是两个人,一男一女,端坐在椅子上。我用小手去摸摸,塑像没有反应。五十年后,当年的同学告诉我,这两尊塑像就是韩世忠、梁红玉。我们读书的学校就是由纪念抗金兵的韩蕲王庙改建过来的。后来一场大火把房子烧成平地,我们所上体育课及做广播操的操场,就是那一把火烧成的平地。现在小学校已荡然无存,庙又修好了,上面钉了一个牌子“控制保护建筑”(2003年8月立)。

    枣市街上有一个“同丰润”酱园店。枣市街的“廊屋”绝顶的好,可以与山塘街、周庄的“廊屋”媲美。这种街道上的屋顶很实惠,我们读书走路暴风雨时下不到雨,夏日酷暑时晒不到烈日。街上面粉厂门口有“廊屋”,又高又大,里面的工人扛面粉上船或船上货运到厂里,每人手上拿来一竹片做成的“筹”,往有人看守的“筹座”里一插。我有时会站在那呆看一会儿。同样有着高大“廊屋”的是“同丰润”酱园店门口。酱园店供应的品种繁多,油、酱油、盐、酱、醋、各种酱小菜、腐乳。“廊屋”靠胥江河的一边放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缸,有口朝上,也有反扣在地上的,走过那里空气都带酱、油味。

    枣市街上有我永远铭记的老师。我1954年10岁到苏州时,费老师当时是我弟弟的干娘,我也跟着叫干娘。她待我很好,我把她当长辈。隔四年后,也就是我在读五年级时,一名手臂上挽一个包的人来到我们学校,她跟几个老师一起走,我也不敢走上去与她打招呼,因为我只知道是干娘,不知她姓什么。直到2007年,她82岁时,我托人打听到她,她自报姓费,名国纯。刚到苏州时,父亲带我找到家附近的府前小学。父亲问一位男教师,这孩子可否在贵校念书。他说名额已满,你们到西美巷的苏民小学看看吧。隔半年,家搬了。我就被转学到枣市街上的小学。三年后,我见过的府前小学的那位男教师也来了,他姓吴,名叫敦仁,是我们班的班主任。我小学毕业那年他保送我到多少人向往的实验中学,我连做梦都未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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