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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香的星桥
电视报 20070914 19卷008页
■潘敏、葛雷
■文 / 潘 敏 图/ 葛 雷
前阵到山塘街，路过星桥，奇怪它的矮。
记忆里不这样。它很高，高出河边房子，一枝独秀地高耸；过桥，就像翻越一座小山。那时我常要到“山”那边菜市场去。买只咸猪头，有时是几条窄窄的带鱼、青兮兮的橡皮鱼。不知为什么，苏州人把星桥叫星桥头，好像就在自家屋后，热络不少。过桥，菜市场浓油赤酱家常生活就扑面而来。
现在什么都长高长大了，河边的房子，树，我的年纪。再看星桥，觉得矮了，但矮了的星桥还是从前滋味。 【一】 阿坤猪头肉
阿坤烧的猪头肉吃了不下三次，人至今没有见到过。起初听人说起星桥头的阿坤，说起阿坤也就是说起猪头肉，说，你勿要想在早上八点半后买得着。也就是说八点半后，阿坤的猪头肉已经卖光了，可想而知有多少紧俏。我想又是民间惯有的添油加酱了吧，这么好，干吗还小铺子呢，早可以做大了。做大，像是现在的时兴，发散着激情，一碰就要膨胀开的感觉。结果人家说，阿坤不高兴，他一天只做十来只猪头肉，钞票再多也不干，卖光结束。一听这句话，顿时对阿坤肃然起敬，眼下还有这样的人，看见钞票进来居然要打瞌睡，有名士派头。有什么不对呢，人家是骨子里的清高。
我在肃然起敬的当下，便托人家，也就是认识阿坤的人帮我买点阿坤的猪头肉。人家说，好的，等我先去定好。这么一说，我有点感激起人家来了。
几天后吃到了阿坤的猪头肉，我说不出来它到底好在哪里，肥而不腻的那些词，放在这里太笼统，太平淡。我只觉得日子一下子肥美起来，珠润玉圆，香气袭人。你没吃过，不要说这是肉麻的夸张，要么你是个素食主义者，我没话可说了，不是的话，我请你吃过再说。阿坤不认识我，他也没有托我做广告。
之后，在一家酒店吃到猪头肉，切成薄片，装在一个白细瓷盆里，上面还摆了几根香菜，很漂亮。吃口，怎么说呢，没有阿坤的在前可以说不错，阿坤之后，不恰当借用一句诗：六宫粉黛无颜色。
不信？再举个例子。那天，我第三次托人买到阿坤的猪头肉，正巧，中午和几个朋友一起吃饭，便请饭店服务员把一半的猪头肉切了装盆放到桌上，我想让朋友们尝尝阿坤的手艺。结果没有一个不动筷，没有一个不说好，其中还有苏城知名美食家。吃遍苏城的美食家说，他知道山塘街星桥头的阿坤。知道阿坤也就是知道他的猪头肉，阿坤真的不简单。还有一个朋友更有趣，吃了一块不吃了，我问她是不喜欢吃么？她摇摇头，说，我怕我会吃上瘾的。
是啊，吃了还想吃，如果上了瘾却买不到，怎么办呢。 【二】 口吕品的浓油赤酱
口吕品，是星桥边上的一家小饭店。其实，招牌上不是这么写的，第二个字，也就是那个吕字两个口是竖过来写的，没有这个字，怎么办，我只好让它横下来，意思应该是一样的，两张嘴巴。店家是想让许许多多的嘴巴都来这里吃吧。
不久前我陪一个朋友看山塘街，黄昏时走到星桥，见一家一户的都围在桌前了，我想该请我的朋友在这里吃个饭了。我记起了口吕品这家店，几年前我在那里吃过一回，觉得不错，而且这店名实在有点奇怪，被我记住了。我请朋友一起找那六个口的小饭店，居然很快找到了，还在老地方。
店里吃客已有八成，熟门熟路的样子，说不定就是这条街上的人。找一个小桌坐下，坐下来后就有点后悔了，厨房大概很近，爆炒个不停，油烟气就重了，而我那天正咳嗽得厉害，坐在那里只觉得话也说不出，怕呛着。但立起身来又不妥，店里那个女服务员站在桌子边正亲热地看着，等我们点菜。那个女服务员也仿佛是一块招牌，眉眼秀气，手脚活灵，一身淡绿色的衣衫紧裹着她年轻的身体，像一株新鲜饱满的青玉米。
吃得很好。尽管咳，那是自己的事。六菜一汤：咸水虾，葱烤鲫鱼，辣子鸡，炒鸡蛋，蒸茄子，炒苋菜，冬瓜咸肉汤。朋友说菜烧得不错，味道好。大火，重油重酱，当然入味。我吃稍嫌咸，谁让我咳得厉害，见咸就怕。吃好结帐：76元。还有两条新鲜黄瓜奉送。我嗓子不舒服，看见隔壁一桌有生黄瓜，想问店里买，结果那青玉米一样美丽饱满的女服务员说：送你吃。我嘎啦嘎啦吃完一条生黄瓜，看看店里已经没有一只空位子，对朋友说走吧。
如果口吕品一直这样做下去，端出来的菜滋味好，待客人又像自家的隔壁乡邻，多做少赚，相信再隔几年去星桥，那块特别的招牌一定还在，店里的烟火气也一定不会淡下去的。说不定，是将来山塘街上的又一个百年老店，谁说得准呢。 【三】 荣阳楼的生煎馒头
第一次吃荣阳楼的生煎馒头是冷的，同事带回来的。冷的生煎馒头尚有许多汤汁，吸着吃，下午五点的时光鲜美起来，记得还有芝麻和小葱的香。
后来走过星桥，就注意起荣阳楼，百年老店的牌子，三开间，门面朝北，对着雷允上药店。下午去的话，总见到有人排队，等生煎馒头出锅。荣阳楼门口有只大炉子，白衣白围裙小伙计转着大铁锅，小伙计神情怡然，对自家生意怀着十分自得的心情吧。等生煎馒头出锅的人不少，老人，青年男女，多拎着搪瓷盆子，也有拿只铝的饭盒。生活老而旧，也要在沉沉的旧气里咂出点往日的好滋味嘛。而年纪轻的两手空空，伸头望颈，一副急着要坐下来吃点心的样子。对他们来说这才是真正的点心，蜻蜓点水地享受一下寻常生活。我不愿意排队等，几次与荣阳楼的生煎馒头擦肩而去。
一次又到山塘街，走过荣阳楼，看见一大锅生煎馒头正好出锅，木质锅盖一掀，热气腾腾，我被香气缠住忍不住也去排队。不想前面好婆阿爹出手大方，一个买3客，一个买4客，一锅生煎馒头转眼不见了。算算要再等不止两锅才买得到，仍旧只好走。临走，买了两块桂花糖年糕，站了十来分钟，空手走有点不情愿。
上月到星桥，天色已晚，荣阳楼已经打烊，铁皮包的大炉子没有一点火星，上面当然也没有大铁锅。看一眼荣阳楼的招牌走过去。想吃一客生煎馒头的愿望再一次落空。
所以说，我至今只吃过一次荣阳楼的生煎馒头，而且是冷的。冷的已经让我怀念不已。终归有一天我要安心排队等穿，坐定在荣阳楼的板凳上，吃一客生煎馒头，热的，就着一碗汤，店里送的。
星桥是矮的，日子是长的。星桥的好，在于它的人间烟火，人间烟火里的活色生香。到山塘街别忘记到星桥，走走，看看，吃吃，小日子里自有小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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