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洲:伍子胥太不会捣糨糊了

姑苏晚报 20090329 26版

■清风

■文/清风 图/郑红

    百花洲南起新市路西端,末至学士街,介于盘门城墙内到胥门,为八百七十五米的狭长带。百花洲旧时为南宋接待外国使臣和高官显宦的姑苏馆的园林,曾享有盛名。清末民国时,来自苏北难民在此以“早船”、“滚地龙”为家定居,成为“贫民窟”。时至1999年,随着低洼地的改造拆迁,这里已成为新的百花洲公园,再现了往昔“姑胥拥翠”的胜景。

    百花洲公园

    已有好多年没去园林了,一来总是游客如织太闹,二是门票涨得厉害吃不消。好在离家不远新建了百花洲公园,绿草如茵,垂柳依依,依城墙临运河,数万亩嘉木芳卉葳葳蕤蕤。且园内亭、榭、阁、廊错落有致,古树、修竹、小品、水台相映成趣。入园不消分文,却清风明月全得,总算也有一块心灵放飞之地。由此一有闲暇,常去优哉游哉。

    百花洲公园依古城墙而建,巧借运河之水,倒也别开生面。公园的正门,便是古胥门的城门洞。老远望去,修缮过的古胥门甚是伟岸古朴。幽幽的门洞,为三道砖砌拱券组成。门砖面刻有灵芝、如意、八卦构成的花边,只是久经霜剑风刀,变得斑斑驳驳,显得满目沧桑。

    走出这十来米深的岁月之门,令人有柳暗花明之感。但见公园的顶头,以古色古香的万年桥为背景,临河由北向南错落有致地建有亭、榭、阁、廊,那是飞檐翘角、粉墙黛瓦、朱栏玉砌,在运河绿浪的映衬下,显得更是古意盎然、美不胜收,且弥漫着浓郁的姑苏味道。河岸一律为形状各异的太湖石所筑,大大小小、曲折蜿蜒、浑然天成。一长排依水的垂柳,一眼望不到头,烟朦迷茫。靠城墙这边,则疏疏密密地植有各种古木、花卉、修竹,空地植满绿茵茵的芳草,在充满沧桑感的古城墙烘托下,显得越发风雅清幽、悦目怡心。

    踩着卵石小径左顾右盼,不觉迎来了坐北朝南的姑苏馆。没走几步,又见临水而建的接官厅。这一馆一厅一横一竖,正好形成一个手枪形,又巧妙地夹出一座十分雅致的庭院。两所建筑尽管都是新修建的,却均是红柱长窗、雕梁画栋,古意盎然、气度不凡。姑苏馆也好,接官厅也罢,当年可都是达官显宦聚集的所在。如今则全为开放的廉价茶室,平头百姓在里面喝茶聊天,看书打牌,甚至是拍桌骂娘,真是岁月悠悠、物是人非。

    百花洲公园北起万年桥,南至沧浪少年宫,绵绵数里为一座带状公园,重展了姑苏“绿树碧水绕古城”的风貌,再现了当年“姑胥拥翠”的胜景。在这里闲逛的时候,常常见到一群群金发碧眼的欧美游客,跟随挥着小黄旗的中国导游鱼贯而入。导游用英语讲解着古胥门的历史,姑苏馆、接官厅的兴衰……只听得一双双碧眼发直,一个个满嘴叫OK。按理说这百花洲公园是不用买门票的,导游领老外到此一游,不免有偷工减料之嫌。然而这里不但有着众多姑苏园林的元素,还视野愈加开阔,且更有着苏州2000多年历史留下的点点滴滴,人文与景观一应俱全,作为苏州一个较为经典的旅游景点,那倒是绝对没错的。

    伍子胥其人

    在百花洲公园北端的广场中央,有一尊偌大的古人塑像巍然屹立,令人仰视。充满智慧的额头,深邃的眼睛,棱角分明的面孔,长须垂胸,衣带飘逸。横看竖瞧,总觉得这位古人眼中有些许迷茫、脸带几分愁容,他便是苏州人家喻户晓的伍子胥。伍子胥不但与这胥门有关,还是苏州古城的总设计师,但这位当年为吴国立下赫赫功劳的能臣,最终其命运却充满悲剧色彩。伍子胥塑像的背景,是一长排描绘苏州二千五百年历史的砖雕,这般设计可为颇有意味。

    伍子胥(?——前484),名员,字子胥,春秋时楚国人。伍子胥出生于楚国贵族,史书称他“少好于文,长习于武”,有“文治邦国,武定天下”之才。公元前五二二年,伍子胥因父伍奢、兄伍尚被楚平王追杀,而避难逃奔吴国,后结识吴公子光,并策划刺死吴王僚,帮助吴公子夺得王位,即吴王阖闾。阖闾任命他为“行人”,成为吴国的重要谋臣。

    伍子胥是有大功于吴国的,他的功劳不但修筑了阖闾大城,一举奠定了苏城的轮廓和基础,直至今日我们还在坐享其“城”。同时伍子胥还帮吴国开凿了胥江、邗江等好几条水道,这些都是世界上最早的人工运河;替吴国训练了水军,世界上最早的艇队诞生于伍子胥的太湖水塞中。伍子胥还为吴国引荐了伟大的军事家孙武。伍子胥本人也是杰出的统帅,由他指挥的吴军西破强楚、北威齐晋、南服越人。而这样一位有功之臣,却在老吴王阖闾死后,不见容于新吴王夫差,落了个“赐死”的下场。三年后,夫差也因此成了亡国之君。

    在我看来,伍子胥的悲哀是他太有才了、太不会捣浆糊了,是由于伍子胥识破阴谋家勾践“尝粪辨凶吉”的把戏,看到了吴国当时最大的危险是来自越国而非齐国。而这忠心耿耿足智多谋的能臣,遇上昏君就没辙了,只有死路一条。当年朝上夫差宣布放勾践回越国,群臣一齐赞道:“大王躬行至德,威震四海,有功的不吝厚赏,亡国的让他复国,只有真正的霸主才有这样的胸襟,万岁、万岁、万万岁!”正当夫差洋洋得意、无比陶醉之时,惟伍子胥却极不识相地“扑通”跪倒,厉声直谏:“悲哀呀,悲哀!伯嚭这种奸臣成了功臣,越王勾践虎狼之心,竟然要放虎归山,满朝文武只知一味附和大王的馊主意,吴国败亡就在眼前了!”昏君夫差再也不能容忍这位老相国了,掷下一柄剑,意思很明白,赐伍子胥死。

    伍子胥不免仰天长叹:“我今死了,不用多久,越人就会灭亡吴国的。”又对家人说:“我死后,请把我的眼睛挖出来,挂在都城的东门上,我要看看越军如何灭亡吴国。”果不其然,伍子胥死后,越军连续对吴发起三次战争,最后一次围而不攻苏城达三年之久,走投无路的夫差只得逃到阳山上自杀,吴国就此灭亡。只是不知吴王夫差临死之前,是否曾想到过伍子胥的忠言?

    在我 看来,伍子胥之死原因有三;一是死于夫差的骄狂;二是死于勾践的阴险;三是死于自己的忠烈。你想,要不是夫差登位后打了几场胜仗变得目空一切,从此再也听不进逆耳的忠言,怎会铸此大错。而勾践也太阴损,连“尝粪辨凶吉”这等下流招都使得出来,不然又怎能迷 惑 住也算春秋一霸的夫差。再则就是伍子胥太刚烈,既然夫差不听你所言,你何不捣捣浆糊,学那范蠡避祸隐退,凭你的能耐,赚的银子绝不会比范蠡少的,真所谓性格决定命运。

    事情是这样的,吴王夫差二年(前494),吴军攻进越国国都会稽,将勾践夫妇押回吴国。于是勾践夫妇在吴为奴,夫为吴王养马,妇则除粪。他俩整整三年附首贴耳、任劳任怨,面无丁点愠色。听到夫差病了,勾践还自告奋勇亲口尝夫差的大便,以辨病情。勾践可谓是古往今来第一大阴谋家,如此下作的事也只有他做得出来。相比之下,后来韩信的所谓胯下之辱也说不上什么了。又因吴王夫差登位后,先是攻越大胜,后对齐决战又以缴获八百辆战车的辉煌战果而告捷。可谓胜利冲昏了头脑,又被身旁一帮小人吹捧得飘飘然,招致就在眼前那天大的阴谋都看不出来,更昏庸的是竟还要放虎归山让勾践回越国。而伍子胥早从越国新君勾践“食不加肉,衣不重彩”,伪装谦卑以迷惑吴王的现象中,便察觉到勾践是一个有野心的国君,断定吴国军事外交的第一号敌人便是越国。难怪当夫差决定要放勾践回越时,不免大惊失色,拼着老命相谏阻止,指出放勾践回越就等于放虎归山,如此吴国三年内必亡。而此时骄狂的夫差如何听得进这般逆耳的言论,只灌得进“万岁,万岁,万万岁!”这等口号了。

    如此这般,伍子胥难逃一死,吴国必遭灭亡。好在老百姓心里有杆秤,为怀念伍子胥对苏州作出的杰出贡献以及他的肝胆忠烈,将伍子胥运兵作战经过的军事交通要道,称作胥山、胥口、胥江、胥泾,将他居住的城门称作胥门,还建了伍相祠。每年端午节,华夏各地包粽子,大都是为了纪念大诗人屈原,惟独苏州人却是为了纪念伍子胥。历史功过,最终总有公正的评说。

    百花洲变迁

    一条条老街就像一个个人,也都有着各自不同的命运,有的波澜不惊,有的大起大落,百花洲这条老街可谓属于后者。

    百花洲古已有之,相传原为吴王花圃所在。宋绍兴十四年(1144),秦桧的内弟平江知府王唤下令在胥门南侧建姑苏馆,并于城楼上筑姑苏台,台下即百花洲。姑苏馆体势十分宏丽,据说在当时为三吴之冠、浙西之最。当年姑苏馆为南北群楼,飞檐翘角、雕梁画栋、富丽堂皇,是专门用来接待外国使臣和高官显宦的地方。而登临胥门城楼上的姑苏台,近看虎丘、狮山偏北蹲居;横山屏展于前,上方山逶迤于南;远眺,太湖浩浩渺渺,七十二峰隐隐约约,其阳山、金山、天平、天池、灵岩、窟窿、玄墓、七子等诸山无不能视,真乃姑苏一登高望景的绝佳之处。而馆旁台下的百花洲又四季花开不断,一年到头吐艳喷芳,所以此处历来是达官贵人娱乐、黎民百姓揽胜之地,“姑胥拥翠”亦为姑苏昔日的一大胜景。有唐伯虎吟诗为证:“百花洲上百花开,吴王游乐乘春来。落红乱点溪流碧,歌喉舞袖相徘徊。王孙一去春无主,望帝春心归杜宇。啼向空山不忍闻,凄凄芳草迷烟雨。”

    至清末,百花洲逐渐荒芜,甚至到了不堪入目的地步。由于天灾人祸,大量苏北的难民逃往素有天堂之称的苏州,不少难民便乘荒而入,搭起“旱船”、“滚地龙”定居于这一带。于是,这一南起今新市桥、北至万年桥的狭长地带,便以百花洲为街名。由于当年这里建筑杂乱、环境不堪,不知不觉成了城中粪便、垃圾的转运处,这又加剧了这一地方愈加的脏乱差。

    解放后,百花洲的环境得到了相对的改善,原先长长的泥路,全部改成了砖砌的街面。后当地居民的住宅,经历了多次的改造更新,基本成为了砖瓦平房和水泥楼房。街西侧民居自然形成了十三条又短又窄的横弄。只是这一带的民居大都为自我搭建,房屋不规则又建得零零乱乱,就像是补在姑苏城上的一长条补丁,不免煞风景。到了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大量到苏北农村插队落户的市民返城,这里又掀起了一阵乱搭乱建陋房、棚户的热潮,就连古胥门的门洞也砌墙装门住进了人家。密密麻麻的陋房、棚户,一层又一层地把古城墙封得严严实实、围得水泄不通。

    历史好与人开玩笑,不料正是这些重重叠叠、星罗棋布上百户的陋房、棚户,才使老胥门这么多年来侥幸躲过了一次又一次被毁、被拆除的劫难,真是因祸得福、世事难料。直到1999年苏州实施低洼地改造,百花洲100多户居民统统拆迁,古胥门竟较为完好地保留了下来,而这一带统统被纳入了百花洲公园,真可谓春风又绿百花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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