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过去的小院儿
苏州日报 20050319 六卷001页
■绿杨
小院儿坐落在三元坊，因为如今不住那儿，小院儿便成了过去式。加之于如今这小院儿已被街坊改造掉了；又由于离开小院儿的日子久了，清闲的时候就会想起那时的小院儿来。
三元坊可是苏州城里有名的街坊，如今也就是人民路与十全街交会的那块地段。何谓“三元”，相传清乾隆年间，郡人为当时集解元、会元和状元于一身的钱荣立坊，故称之“三元坊”，既然三元是解元、会元和状元的意思，自然这块地段也就融入了些许书香气息。小院儿就在三元坊的南宫巷内，位于人民路以东，十全街以南。南宫巷又叫南宫坊，不过如今的南宫坊可不是旧时的南宫坊了，唐宋时的南宫坊因鹤山先生在此创立了鹤山书院，后来就改名为书院巷。而这里的南宫巷也只是沿用了古名，说起来只相当于北京的一个小胡同。
大凡是久居旧城的姑苏人，大多知道这十全街旧时多为大宅院区，许多豪门巨贾及名士雅客寓居于此。南宫巷居街南，是个口袋式的死胡同，小院居巷左，巷的尽头是一棵天棚很大的梧桐树，巷内也就这么一个小院儿。
据说，从前这里是一位丝绸商人的私家豪宅。院儿分前后两进，两进侧对小巷的一面分别开了两扇门，南边的叫前门，北边的就叫后门，中间是主屋，主屋六个间口，东边三间是三层叫东楼，西边三间是两层叫西楼，各从东西两个楼道上去；且不说原先这样修建的理由，不过后来这些房子都已分给各家各户让 “安居”进去了。
倘若从南门进去，你只要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巷径直走到尽头，左手一转，正对着门檐。穿过一间厢廊，便到了庭院，庭院东边是穿山游廊，山墙的中央开了二门，二门门楣上的篆刻字经岁月的冲洗已无法辨析，过了二门是一个稍大点儿的庭院，高高的山墙把主屋前的大院一分为二，东楼前的院儿叫里院，这外边的就叫西院，来人客去必经西院。西院里有一口水井，两间西厢房，再占去了游廊，只剩下一间屋大小的天井，天井的地面上铺满了青砖，水井边的石板缝里长满了许多叫不出名儿的小草，显然水井早就不用了。
里院就不一样了，没有游廊，没有厢房，没有水井，院儿显得亮堂得多，只是靠西屋的窗口栽了一棵果树，果树是江南常见的枇杷，丰收的时候果实个个向上黄澄澄的，意气风发；果树下稀稀落落种了几盆花，有的花索性就种在地里，花种得不咋样，但能给里院带来一些灵气，少了一些呆板。东边是高墙，拿根长竹竿借助窗沿搁在围墙上就可以晾衣服晒被子，南边原先是什么，我不知道，就连比我早住进来的居民也不知道，但我能猜出来，原先肯定有座比较重要的建筑，因为那边的游廊没了尽头，这边的二门门楣削去了眉梢，南边少说有个主门楼，抑或是长廊等什么的，如今已被一代一代的“安居”人破坏了，留下的是非常实用的煤炉间、洗澡间以及一个露天水池；因为这小院在苏州再平常不过了，这里好像无须保护什么的。
假如从北门进去，是个不大的天井，我们叫它后院，地面铺设的青砖天长日久已被推进推出的车辆和进进出出的人流压得高高低低，支离破碎，不成样了。稍走两步歇歇脚，抬头就看到外两层里三层的主楼，主楼的后墙上长满了爬山虎，不知是哪一代前人所种，如今是长势可人，铺满了山墙还直向东楼的屋顶蹿。没几步就是西楼的后门，如果步人后门穿过客厅就可以进入西院。如果穿过天井向里走就是东楼后门，东楼后门不能走到里院去，但可以直上二楼再登三楼。后院北边是几间房，都做了居民的厨房及餐厅。尽管后院小，不过上上下下进进出出，包括里院的人图走近路，都喜欢从后院经过，没事儿坐坐聊聊，有事走过也要打个招呼问声好，所以后院人气比较旺。
我就住在西楼的底楼，底楼共计三间共享着两户人家，一户是我这个独居书生，另一户是一对退休已久的园林老工人。叫一声阿爹好婆，他们也颇为开心，时间一久，彼此相互照应，倒有些亲情与默契。我出门在外下雨了，好婆帮我收衣服；他们晒被子，竹竿太高，我来托一把；他们买米换煤气我帮助扛；我啥时来人了来信了，他们帮我接应好收藏好招呼好，一东一西，一少一老，相居安好。
小院儿里的居民都不富裕，日子过得快而平淡，还记得正月里吃吴师傅家的元宵的，端午节好婆做的粽子味道也记忆犹新，转眼又到中秋吃月饼了，再过些日子喝过冬酿酒差不多一年又要过去。回想起来，依稀还记得隔壁紧邻的读书郎早起晨读的声音；老梧桐树下层雾中园林老工人那轻曼优雅的太极身影；春天的小窗外古井旁送来的清晰的雨滴声；冬日的南窗前屋檐下那一小片照晒在棉被上灿烂而温暖的阳光；夏夜的蒲葵扇，小巷口一份悠然的月色，再来一碗清凉的百合绿豆汤，没什么比那日子更惬意了。
虽说住在小院儿的日子不算很久，但如今，不住小院儿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也只有记起在过去的小院儿住过的日子，才会悟出身边确实少了点什么，同时宽慰自己的是曾经拥有过。
当然，感受苏州，不仅仅在昨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