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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淡云舒闾邱坊
扬子晚报 20051013 五卷044页
■周立平
闾邱坊让人有种永远说不出的感觉。在很多人的眼里，苏州小巷的雅致之美和文化的彰显，在闾邱坊成了一道浓缩的印证，让人在津津乐道的回味中感受如此的美丽。
藏而不露，润而富祥，这就是闾邱坊所具有的不平凡。 闾邱坊小巷文化的富有和深藏，永远是一个令人眩目的神话，让人在捉摸不透中感受着苏州小巷的深厚底蕰。明、清建筑星罗棋布的罗列其中，让它成为苏州城中民间古宅最为集中的一条古巷之一，更因为它始建于梁代的悠久历史，才会让人在数千年的历史洗刷中，体会着苏州城市变迁中的无数往昔岁月。
因为有着太多灿烂和怀恋的梦想，很多时间里走在闾邱坊尘封记忆里的我，常常会在思想深处去追索起薛家园的妙岩坟，这座最早让闾邱坊有着广泛流传的历史旧痕故迹，是这条古老巷子中巳经失去并且仍在流淌的生命陈酒，虽然醇香飘过，却是余韵犹存，虽然知音甚少，却是往事依稀。
薛家园分为东、西两园，为梁武帝所造，原为薛娘墓所误而称为薛家园。相传是梁武帝之女妙岩下嫁郡孙汤，后来孙不幸夭折，这公主妙岩就皈依了佛门，在薛家园设福寿庵，讲经念佛，一时香火颇盛。南北朝之后，陈高祖因妙岩是前朝皇室之女，故又赐妙岩宫女数十人，一直供奉妙岩至80岁死后立坟在薛家园，后人称之为妙岩墓。此后有群众谣传说：因为妙岩公主十分感念巷内的居民，经常显灵来保佑左邻右舍的平安，引得各方信士佛众纷纷前来薛家园烧香求仙，连庵外花园中的草根、树皮、泥水都被人拿去做了仙丹妙药，一时间这薛家园的妙岩墓在苏州城是名声大躁。更有金侃、潘鏐等被称为依园七子的文人雅士们，经常在妙岩台前往返酬唱，很多时间里这妙岩墓边的妙岩台、妙岩亭成为姑苏文人才子吟诗作赋、黎民百姓烧香敬佛的好地方，这薛家园成了名扬一时的雅园之集。
然而，真正让薛家园成为“诗礼传家”里的故事和人物，却不得不提到公元1229年的宋代朝仪大夫闾邱孝终，正是这位薛家园的原住民，让人在后来漫长的历史记载中，将薛家园改成了传唱至今的闾邱坊。
相传闾邱孝终从薛家园走出去之后，在黄州做过一个小官吏。黄州曾经是一代文豪苏东坡演绎出千古绝唱前、后《赤壁赋》的地方，这闾邱孝终也是个吴中的才子，在和苏氏来来往往的交流中，和苏东坡结成了好朋友，他们一同在黄州为官数年，常常是诗来酒去，在诗酒风流和名士交游中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在黄州的几年间，闾邱孝终是行旅在山水之中诗朋好友之间，颇有鱼水之源。然而兴许是做惯了文人的缘故，闾邱孝终最后还是觉得做官不及做文人来得轻松，最终回到了故园苏州，做起了一个隐逸的雅士。
几年之后，苏东坡远游来到苏州玩，多年不见的好朋友相逢，闾邱孝终自然要尽一些地方之谊，兴趣广博、喜爱美食的苏东坡对苏帮菜很是夸赏，他又极爱杯中之物，加之闾邱孝终的盛情款待，感情自然在米酒的发酵中得到了进一步的升华。这诗人一高兴，什么样的华彩句子不能写出来，在一次酒足饭饱之后，大文豪苏东坡是一时性情所致，挥毫写下了“苏州有二邱，不到虎丘，须访闾邱，不为憾事”的条幅。后来渐渐地坊间就有了苏东坡“到苏州而不游虎丘乃是憾事”的误传。其实，一个文豪在美酒佳酝之后写下如此的文字并不奇怪，但不奇怪并不意味着就没有错，虽然大文豪有太多的溢美之词，但一位相知故友显然不能和虎丘相提并论，如同虎丘也不能和苏州相提并论一样。
但是，苏东坡的话毕竟是起作用和有影响的，在闾邱孝终去世千年之后，人们虽然记不得他的多少伟事，但是他的名字却能跨越千年，让闾邱坊成为这个城市变迁过程中的真实印迹，这不能不说是闾邱孝终一生最伟大的业迹。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闾邱孝终不仅让人名化成了地名而流传后世，更是让世人从此知道和推荐了虎丘，这对苏州人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件幸运的事情。或许如今很多人只知道虎丘而忘却了闾邱孝终这个人，但我们仍然要感激他和苏东坡的那段真情厚意，要不然怎么会留下这样的千年佳话。
因此无论薛家园还是闾邱坊，对于苏州人来说，历史定格的一瞬，才是传承千年的绝唱。
这就让我想到了王安石的那首关于《梦》的诗：知事如梦何所求，无所求心普空寂，还似梦中随梦境，成就河沙梦功德。我对王安石诗话镜界的理解是：人生如梦，没有什么好追求的？什么都不追求，我心如止水。可是，就在从一个梦到另一个梦的梦里，我为人间留下数不清的功德。而在我看来，这闾邱坊就是苏东坡和闾邱孝终为苏州人留下的一份千秋功德。
梦过之后，走在闾邱坊初秋的印象里，那条历史的仟绳让我至今尚在记忆深处，去寻找一点岁月如轮、日月如梭的印痕，妙岩墓的香火何在；苏东坡的吟唱何在；闾邱孝终的酒香何在；依园七君子的诗稿何在。想来这所有的梦想，所有的牵念，都空留在闾邱坊秋风淡疏的那片钭阳之中。倒是明、清二代时的大户人家俞子良、俞希白父子的那个故宅群落，如今尚有一息旧脉的依存；姑苏名医缪康寿的往事尚能辨认；还有就是清未时期金融家程继高的宅院，以及巴西归侨民国时有着“纸大王”之称的詹沛源家的静观园里的砖阁尚一息有尘。旧梦依稀，恍如隔世，想不到这闾邱坊虽短，却是渊源流长，在这些陈年的旧屋里，一定还藏有许多鲜为人知的故事情节和人物镜迁。
这时候，所谓的记忆也就有了一点永恒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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