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在家门口的老地名

名城早报 20050225 五卷002页

■王国伟

孤单的后梗子巷23号

    早上9点已过,后梗子巷23号的门慢慢打开。83岁的殷老太缓缓走出,转个弯,若有所思地愣了一会,转身回去烧饭了。

    83岁的殷老太也说不出后梗子巷的历史。她的邻居也只能说出早在70年前他们来此定居时,后梗子巷和前梗子巷就已经在了。记者在民政局地名办和苏州地方志办公室也都没有查到它的来历,相关人士说,这是一个来历久远的“无名小巷”。

    如果遇到邻居,殷老太会在门外和他们聊一会儿。但聊的时间不会长,因为干将路上呼啸而过的车流早已经破坏了她们原本的宁静。而如果在13年前,她会早早起床,来到现在干将路的河道边洗冼家什,然后再来回地在弄堂里忙碌。

    殷老太的家现在已经没有门牌。白铁门的铁皮上用歪歪斜斜的毛笔字写着“梗子巷23号”的字样。时间久远,不细看已经看不出了。殷老太现在住的是自建楼房,虽然也有三四层高,但在左边是饭店后边是银行的夹击之下,这几户人家显得颇为封闭。

    1993年,随着干将路工程的进展,沿河的后梗子巷的居民陆续迁往大龙港等四五个新村,后梗子巷的地盘已经变成了现在的干将路和沿街的门面。

    和殷老太一墙之隔,就是前梗子巷32—1号。门牌清晰地钉在门框上,提示着这条小巷仍然没有受到破坏。也就是因为有清晰的门牌,记者才找到了71岁的钟老先生。没有他的提醒,记者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在后梗子巷消失12年之后,这里还有3户人家仍然沿用“后梗子巷23号”这个已经不存在了的地理名称。

    12年前,当时的殷家楼房刚刚盖好不到3年,而且房屋对干将路工程基本没有位置上的影响,所以根据有关规定,楼房没有被拆掉,几户人家一直也没有搬迁。

    在苏州的地名册里,已经没有了后梗子巷这个称呼。但殷老太还是能如约地从门口的篮筐里拿到投递来的报纸和牛奶。在老人的眼里,后梗子巷还是后梗子巷,没有消失也没有变化。唯一不同的是如果有陌生人来,她要尽力解释如何如何走才能找到她的家。  

     10年的240个记忆

    华叙浩是苏州是地名委员会办公室负责地名造册的工作人员。2005年5月,最新版的苏州地名录将在他的手上完成。

    华叙浩在这个岗位上已经工作了三年。三年造一册,他的工作一直在登记苏州消失的老地名和出现的新地名,他的案头放着成堆的资料。

    在这些资料中,记者所能见到最早有明确消失时间的地名是在1982年,大量出现苏州老地名消失是从1993年开始,这也是干将路工程和一系列苏州城市改造开始的大致时间。

    华叙浩告诉记者,三年来他接触了很多走进历史的苏州地名,名单他已经整理出来了。记者只找了古城区三个区的“逝者名单”,但也足足打了12页。消失的时间跨度主要集中在1993年到2003年,共240个地名(不包括消失的新村和自然村),而从1993年到2003年10年间有明确消失时间的地名也有126个(不包括消失的新村和自然村)。

    在这份消失的地名名单中,有7条是路,6条是街,其他全是巷、里弄和坊。而另外一组数字是,苏州目前7个区共有858条路、429条街、319条巷、1086条里弄坊——尽管在这两组数字面前,华叙浩仍有些感叹,但天天和消失地名打交道,50多岁的他已经“冷漠”了很多,他认为,“消失的地名数量并不是很多,应该还可以接受”。

    而前梗子巷32-1号的钟老先生却是另一番感慨。从小就出生在前梗子巷,从蹒跚学步到洞房迎亲,他的人生所有经历都在前梗子巷和后梗子巷。随着后梗子巷的消失,从小的伙伴和多年的至交至今都很难联系得到,只是恍惚记得隔壁的最要好的朋友“好像是去了大龙港吧”。

    让记者深有感触的是在他身上体现出的苏州人固有的对小巷、里弄的怀念。在自家门口,他顺手给记者指了指,随口说出了附近8条消失的街巷的名字,言桥下塘、祝家桥巷、紫兰巷、豆粉园,老人不厌其烦地向记者介绍这些街巷的来历和历史。随着干将路开通,40多条巷、里弄不复存在,老人至今印象深刻,“这也是苏州古城的古之所在,而现在都没有了”。

      老地名,有多少可以挽留

    唐浩是苏州市民政局地名委员会办公室的负责人。他对老地名消失的理解是,随着城市建设的不断推进,消失是不可避免的。

    但唐浩还是提醒记者说,地名办会把历史上消失的街巷造册成书,并不断更新,以文字的形式作为纪念。 

    身为国家一级注册建筑师,在2005年的苏州市政协会议上,农工民主党苏州市委委员计明联名了五位委员提交了一份《救救苏州老地名》的提案。据记者了解,在近两三年的两会上,挽救老地名也是很多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的关注热点。   

    计明对老地名的消失很理解。但他认为,尽可能挽留或沿用名称还是可以做到的。

    他在2005年的提案中写道:一节一坊;一桥一水在苏州都有历史和文化内涵,所以保护古城就应该让老地名也得到相应的保留。  

    计明告诉记者,道路拓宽和老街区的改造,很多非常有特色的小街小巷都消失了,而很多街道统一命名后,也失去了很多熟悉的来地名,“但这完全可以保留下一部分”。

    他的想法是,在老地名消失的附近寻找类似的街道或道路,重新用老地名命名。因为虽然地点变了,但变得不多,并不会造成认知上的错误;

    “新建的小区或新设的社区也完全可以沿用原来的老地名。这些名字既雅又适用,远比现在只卖弄华丽词语而无 文化内容的新名称好得多”。

    此外,最后他还认为,选择苏州一些富有苏州特色的老地名冠以新址也未尝不可。“比如,以前有诗巷,现在就完全可以命名一条新诗巷”。

    地名命名是复杂的工程。作为具体操作者,唐浩也有过思考。他并没有向记者提起“老地名新用”的具体意见。他认为,在老地名消失的地方立碑纪念是一个不错的方法,“但立碑影响不影响交通、是否美观等都需要做细致的工作”。

    一位不肯透露姓名人士告诉记者,一些老街巷的消失并非城市规划的结果,“新的建设竣工后,原址上还要有街,完全可以保持有特殊意义的老街名,许多老街也就是这样保存下来的”。

    这位人士抱怨说,有些开发商出于商业动机,很草率地把名字给改了。地名管理部门虽然是更名的批准部门,但在各方力量作用下,常感到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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