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项村的故事（二）
苏州日报 20071127 17卷072页
■李巨川
梦里刻印着金鸡湖畔上项村的历史名人至少还有一位，那就是三国时期孙吴名相顾雍。
清道光年间的《吴门表隐》有记：“吴丞相顾雍宅在葑门外曹巷村。”吴语“曹巷村”与“上项村”发音相近。另经查，葑门外别无与“曹巷村”或“上项村”发音相近的古村名。所以，“葑门外曹巷村”指的无疑就是上项村。这就是说，上项村这块地方也是顾雍老家的所在地。
《吴门表隐》的编撰者顾震涛，是吴中顾氏后裔，又是当时当地的一位“孤冷劬学之士”，“孝友端方，固穷履洁，杜门著书，不干名誉，绝迹公卿之门”，“其学行为世人所见重”。他网罗散轶，遍访乡里故迹，积三十年而成编 ，又经过当时多位著名学者鉴定，“为诸先辈所推许”。他的判断可信度是相当高的。
顾，是吴地渊源最长的氏族之一，代有英贤，人才辈出。追源溯流，顾氏来自越国，甚至还可能有越王的血统。越王勾践灭吴，尽有吴地。后来越灭于楚，越人便散落于江南海边。
明末学者顾炎武的《顾氏谱系考》说，顾氏家族世居会稽而著称于东汉。东汉明帝时的顾综，历任御史大夫、尚书令，被尊为殿上三老，是汉代顾氏开始显赫的代表人物。顾综的裔孙、孙吴丞相顾雍，则是顾氏家族在汉代达到顶峰的标志。两人的存世时间，相隔近两百年。唐代顾况《庙庭碑铭》说，顾综的生平事迹，曾“刊石（苏州）娄门，德辉不灭。”北宋朱长文《吴郡图经续记》载：“顾三老坟，在娄门外跨塘北。”顾三老，指顾综。顾综墓（很可能包括相配的碑铭）所在的“娄门外跨塘北”和前述顾雍宅的所在地“葑门外曹项村”，今天都属苏州工业园区辖地，两地距离不过五公里。所以，苏州城东、今苏州工业园区金鸡湖以西的地区，应该是汉代顾氏家族的主要聚居地之一。这对顾震涛“吴丞相顾雍宅在葑门外曹巷村”的判断，又是一个支持。
两千年前苏州城东的地形地貌，很难在今天人们的想象中还原。可以大体推想的是：那时候，海岸线比现在离得近得多，河道比现在宽得多，湖泊也比现在大得多；站在苏州城头朝东望去，天水茫茫，泽国一片，还无所谓金鸡湖；城外或许有些陆地可以耕作和居住，形成了一些美丽的村落，但它们都不叫上项村。
顾雍二十岁出头，就在州郡官吏表举推荐下，担任了合肥地方的行政长官。后又历任娄县、曲阿、上虞的地方长官，所到之处都有政绩。建安五年(200)，孙权兼任会稽太守，以顾雍为郡丞，代理太守处理一切事务。后顾雍累迁大理奉常，兼领尚书令，封为阳遂乡侯。黄武四年(225)，改为太常，进封醴陵侯，当上了丞相、平尚书事。在顾雍的精心辅助下，孙吴出现了全面的兴盛和繁荣。赤乌六年(243)十一月，顾雍病逝。孙权身穿素服亲临吊唁，赐谥号“肃侯”。
晋人陈寿《三国志·吴书》不仅全面叙述了顾雍的生平，而且特意保留了一些表现顾雍性格特征的生活细节：顾雍“累迁大理奉常，领尚书令，封阳遂乡侯，拜侯还寺”，官越做越大，而每次加官进爵，都是“家人不知，后闻乃惊。”顾雍为人，“不饮酒，寡言语，举动时当。”孙权曾感叹说：“这位顾先生，要么不开口，一旦开口必有见解。（顾君不言，言必有中）”裴松之在为《三国志》顾雍传做的注里，还引用了晋人虞溥的《江表传》里的几个精彩故事：
孙权对顾雍很尊敬，也很信任，每有难题，都会派秘书前往请教他。如果赞成孙权的意见，顾雍都会请那位秘书吃饭，把问题研究个透彻，然后再送秘书离开；如果不赞成孙权的意见的话，那么顾雍就不请客，也不多说话，这样孙权就会知道自己的观点有待改进。每次都这样，以至于每次派去请教顾雍的秘书回来后，孙权就不是问秘书“顾公怎么说？”了，而是问“你吃饭了没有？”
吕壹是一个曾受到孙权宠信的奸臣。他多次滥用职权，迫害同事，就连丞相顾雍也不例外。由于他作恶多端，朝中大臣都恨得咬牙切齿。最后，吕壹终于获罪，被押送到了丞相顾雍面前受审。面对这位曾经迫害自己的阶下之囚，，顾雍却心平气和，不但制止众人怒斥，还问吕壹：“你还有什么地方要为自己辩护吗？”吕壹无言认罪。《世说新语》的雅量篇中记录的一则关于顾雍的故事，更是惊心动魄。顾雍的爱子顾邵被派到豫章去做太守，由于操劳过度染了重病。一天，顾雍正在与手下人下棋。信使闯进来，却不像往常一样递上顾邵的亲笔信，顾雍一见便知道儿子已经死了。这时的他，神色不变，继续下棋。由于强忍悲痛，他双手紧握，指甲把手掌都给掐破了，鲜血滴到了褥垫上，滴到了棋盘上，但他还是坚持把棋下完。下棋的对手告辞后，顾雍才忍不住用毛巾捂住脸嘴，嚎啕大哭起来。
真该感谢简练明快、注重用细节刻划人物的魏晋文风。正是这种文风，为金鸡湖畔的上项村留住了两千年前的老乡顾雍的鲜活形象。顾雍没有给上项村留下碑坊或者香炉之类华丽的东西，而他的为人、为官的风范，却格外耐人寻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