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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长河头旧事
苏州日报 20050215 二卷99页
■倪绍鹏
我家住在甫桥西街王长河头1号，俗称弄堂口，弄堂里有“周家花园”。
1号其实有两个门。当时的房东把正门租了出去；且带上过道；所以弄堂口的第一间门就成了正门。识字后，我才发现这里的蓝色门牌号不光小，上面还有个“副”字。
进了这道“副”门，左面是间大厨房，大厨房边上有三间朝南的苏式厢房，房上是黑瓦，门窗全都是木结构。这三间房的地面全是木地板，房内有顶，涂的纸筋再刷的石灰，在当时看来还比较讲究。老式的花线，灯具，开关。窗子一长排，门也是这样的，现在的市区已经看不见这样的房子了。
从王长河头弄堂口往东走到底是个大荒场。有坟墓，有菜地，有鱼塘。王长河头有点荒凉，小赤佬却不觉得，这是我们玩耍的好地方，有高坡，有凹地，有数个池塘与沟河，还有水田和金鱼塘。用现在的眼光看来，稍微整理一下，就是个很好的城市公园，虽然坟墩头破坏了点气氛，但我们喜欢。我们喜欢捉蟋蟀，抓金龟子，采桑叶，逮知了，摸小鱼虾。逢雨季发大水时，小赤佬最为高兴，就连别的街上的都成群结队、叽叽哇哇地来王长河头捞金鱼。来了才知道养鱼人家早作准备，鱼塘里的水根本漏不出来，只有极少的鱼跑出来。一气之下只能骂山门，败兴而走。
王长河头之所以在古城里有名，就是仰仗周先生及其花园。
在儿时，我们王长河头几个小赤佬，经常去周家玩，因为周先生的几个女儿和我们差不多大，我们一起玩官兵捉强盗、“盘盲盲”(捉迷藏)、荡秋千。记忆中，周家大人们总是很热情接待，给我们尝各式各样的小吃，量并不多，但也是种享受。还带着我们到处转，就是周先生的书房不能去。对于书房小赤佬都怀着一种敬畏的心情，蹑手蹑脚绕开，往别处去。
周家花园，除了树木、花草、假山，小赤佬最喜欢的是绿毛乌龟，每次去，总是围着鱼缸小嘴不停地叽喳，园子里还有不少盆景，西方雕塑，但是年幼，无法懂得欣赏与品味。
周先生(周瘦鹃)的人缘特别好。大人见了，尊敬地喊周先生好，态度很是恭敬。小赤佬一看见周先生就赶紧躲起来，待一会儿，开始争谁先看到周先生，争得要打起来；下来就比赛摹仿周先生，手上虽然没有手杖，也没有墨镜与礼帽，但就是有人能把那神态学得惟妙惟肖，连大人都称奇。
周师母待人的口碑也刮刮叫，跟邻居尤其如此，不仅见面打招呼，而且热络得不得了。有一次沪上的堂兄回苏，周师母知道了，就过来跟娘讲：“倪师母；大儿子从上海转来，叫伲过来白相白相，好长辰光呒看见伲，周先生正好也在屋里厢，池塘里的荷花也开哉……”
待我们小赤佬读初中时，才知道，周先生还是人民代表。记得周先生在弄堂里或西街上出现时，大人们都恭敬地与他打招呼致意，说“周先生好”。周先生一一回礼，相当平易近人。现在住在城外，每当在阳台上看到鸽子时，就会想起上个世纪六十年代闹灾荒，周家养着一群鸽子，每逢产蛋期，王长河头每家都能吃到周师母送来的鸽蛋，虽然只有二三枚，在当时来讲也谓之不不平常。
桂花开的时节，周家给每户每家送桂花，整个王长河头弥漫着桂花香。而今每当闻到桂花香，就立刻想到周家，不知周家花园沁人肺腑的浓郁桂花香，是否还能再现？
报刊杂志上，有关于周先生的文章或是其家人写的文章，必定认真拜读，或许这就是一种纪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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