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涵堂

苏州日报 20070905 17卷015页

■潘敏

山塘街玉涵堂门前的流水波澜不惊。四百多年前也是这样的流水吧,看着匠人砌好最后一块砖,然后开始粉刷高出别人家的墙头。不久之后,呈一鹏归家的船,就要泊在这里。

    吴一鹏是谁?他是五百多年前明弘治六年的进士,官至礼部侍郎、南京吏部尚书。吴一鹏为官清正,沧浪亭里五百名贤石刻上,有对他的画赞:侃侃吴公,独持大礼。宁被罪愆,不敢失礼。这玉涵堂便是吴一鹏的故居,俗称“阁老厅”。

    曾经,年幼的吴一鹏跟着贫困的母亲,居住在山塘街的一个角落。靠着母亲的不甘心,或者还有,要好给遗弃他的父亲看的意思,吴一鹏埋头读书,终于有朝一日把书本读穿了,争得了后半生风光而安稳的生活。玉涵堂,便是衣锦回乡的吴一鹏泊好命运之舟,系好缆绳,安心过日子的一方天地。

    吏部尚书家的庭院深深。玉涵堂占地面积5000多平方米,建筑面积6000多平方米,可以说是苏州城外最大的古建筑群。古宅现为四路五进,第一、第二进为楼,第四、第五进是与两厢连通的走马楼,第三进是主厅,即玉涵堂。打开门,关起门,玉涵堂都像一本精美的线装书,厚实,朴素,大气。

    但那是玉涵堂的最初和现在,在漫长的470多年间,玉涵堂所承受的痛苦和忧伤,又岂是二句两句话说得尽的。

    清代中叶,这诗书之家不知因了什么样的变故,竟成了舞榭歌台。丝竹声缠绵不去,歌舞不停不歇,人间各色的欲望在这里喧哗奔腾,这大概是玉涵堂最不堪的往事。清代诗人袁学澜在诗里悲叹:人间富贵原如梦,阁老厅高作戏场。这是怎样有辱斯文的场景,想吴一鹏在地下也会掩脸而去的。

    解放后,老旧的玉涵堂,成了苏州茶厂的车间,部分建筑散为民居。此刻的玉涵堂,像个日益衰弱的人,面对七零八落无人眷顾的景况,有心也无力了。玉涵堂彻底地破败了,建筑木结构大部分被损坏,甚至连一扇完整的门窗都难以看见,屋面也多处坍塌,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上面就会掉下几块残砖碎瓦。尘埃重重,蛛网在墙角檐下纠结,当年明式建筑明净的美丽,早已不见踪影。

    想那些年,这好几进的大宅子里,茶香自然有,屋子里堆着窨好的茉莉花茶、炒好的绿茶呢。不知有没有碧螺春,那时似乎没有这么多叫碧螺春的茶叶。饭菜香也有,里面住了好些人家。老老少少的一家又一家,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白米饭炒青菜大约还吃得起。惟书香是找不到了吧,那年月,一本线装书仿佛就是一个不祥的符号,人人躲着。或者木头里砖缝间还残存着些,是吴阁老家的书魂不去。

    好在,玉涵堂还是等来了属于它的第二春。2002年6月,苏州市政府和金阊区政府决定投入巨资,实施山塘历史街区修复工程。一个叫薛福鑫的巧匠,承接了修复玉涵堂的的工程,他带着五百名香山匠人,心如发细地将玉涵堂修旧如旧,重新回复了从前的清朗之貌。这该是时代的恩典吧。

    去年秋天,我走进玉涵堂。在书着“孝思惟则”砖雕的门楼内,大约有看不见的风吹过,桂花树上的桂子,簌落落掉到地上,几只鸟像几片树叶栖在树上,想着叫叫,想着又歇歇。主楼上的古乐,缓慢地一声声响起了,我似乎闻得深藏于玉涵堂记忆深处的书香,又袅袅着袭来。人说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就是玉涵堂现在这个样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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