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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家巷与燕国夫人庙（三）
苏州日报 20090227 C第02版
■柯继承
□柯继承
《中吴纪闻》成书于淳熙九年（1182），范成大撰《吴郡志》，引录了《中吴纪闻》该条内容（见《吴郡志》第五十卷“杂志”）：“南北章，本建安人，郇公得象之裔。后徙居吴两族：申公子厚家州南，庄敏公质夫家州北，两第屹然相望，甲于郡城，人号为南北章。 ”只是在后面又加了一句：“今其两族子孙，仕者不绝。 ”
章惇一族所居“州南”，是何处呢？原来就是苏舜钦的沧浪亭！
苏舜钦1048年12月逝世。三年后，苏舜钦遗孀杜氏，因生活无着，就携子女离开苏州，赴南京投靠父亲杜衍，大约在这时，沧浪亭就开始改换主人了。叶梦得《石林诗话》云：“子美（苏舜钦）既死，其后不能保，遂屡易主，今为章仆射子厚家所有。”章惇是宋哲宗绍圣二年（1095）被起用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的，5年后罢相远谪，也就是说沧浪亭最晚当在1101年为章惇家所有。章惇对沧浪亭进行了大规模的拓建，拓宽地盘，叠山建屋，为一时之雄，人称“章园”。叶梦得（1077-1148）是苏州人，年纪虽比章惇小30多岁，但同在朝廷为官，他的记载可以确信，《中吴纪闻》、《吴郡志》中也有类似记载。
章惇为相，已经是61岁的老人，5年后失势，几度流迁，71岁时病死。章为相时，其母杨氏当已过世。追封“燕国夫人”，建“燕国夫人祠（庙）”以及扩建沧浪亭等，都应在这一时期。
章惇从政起就积极参与王安石变法，在新党中，他是最坚决最激进的一个，因而他也是被守旧朝臣即元祐旧臣攻击得最厉害的一个。章惇宦途多变。但宋徽宗即位不久，又重新起用了蔡京，投机分子蔡京原属新党，所以尽管章惇这时遭受贬谪，并致病死，他的家业并没有受到冲击。相反的，在宋徽宗政和年间（1111-1117），他还被追赠为观文殿大学士。南宋初年，“新党”开始声名狼藉，社会舆论已一边倒。绍兴五年（1135），宋高宗赵构又下诏追贬章惇为昭化军节度副使，并令其子孙不得入朝为官。章才算是“盖棺论定”。因此，南宋时期，特别是到绍兴年间（1131-1162），章氏后裔才真正开始倒霉。其中，最倒霉的要数章园被韩世忠夺去，章氏一门百口被韩世忠悉数赶出章园之事。
章园在南宋初建炎兵燹中受到破坏，但经章氏修复，应当还是很可观。这就受到韩世忠的觊觎，并最后被夺去。韩世忠抢夺章园（沧浪亭），可谓“巧取豪夺”。但韩当时是抗金重臣，章惇是已故罪臣，韩世忠逝世（1151）以后，还被追封为王。韩的儿子韩彦古，又于淳熙元年（1174）、二年（1175）两次任平江（苏州）知府，所以人们对韩家夺园一事未便多说，《中吴纪闻》作者龚明之，也算是半个沧浪亭主人，在提到沧浪亭时，只在文末最后加了短短两句话：“予家旧与章庄敏（指章惇）俱有其半，今尽为韩王所得矣”，句意暧昧，但不无怨意。稍后的范成大，在《吴郡志》中更只是蜻蜓点水般地说了一句：“（沧浪亭）建炎狄难，归韩蕲王家。”直至明初卢熊辑《苏州府志》，才引摘了云衢《谈隽》中的一段记载：“章氏园，绍兴初，韩蕲王提兵过吴，意甚欲之，章殊不悟，即以随军转运檄之。章窘迫，亟以为献，其家百口，一日散居。 ”就是说，宋高宗绍兴初年，韩世忠领兵经过苏州，看到章园后，表示十分欢喜。但章家人拎不清，没有表示。韩以“随军转运”的名义征召章氏，章家这才大为恐慌，急忙献上章园，才免了征召之役，章氏搬出章园，百余口人一天之内就“散居”殆尽。沧浪亭主人换了韩姓，从此也从“章园”改名为“韩园”。韩氏占据沧浪亭为时颇长，以至近百年后镌刻的《平江图》石碑上，还赫然刻着“韩园”字样。
我们说燕家巷“燕国夫人庙”祭祀的是章惇的生母杨氏，首先是因为如上所述，用了排除法，排除了其他与苏州有关的“燕国夫人”在苏州沧浪亭附近建庙立祠的可能性。其次是，苏舜钦以四万钱买下孙承佑园宅遗址，周围乃是荒野，单是积水弥漫达几十亩，苏略加修葺而已。苏舜钦以后，惟有章惇、韩世忠两大家族占园时最有权势，史载这两姓对园亭建筑都有大量增建。在章园、韩园时，不会有其他人贴近其园造一座“燕国夫人庙”的。韩氏与“燕国夫人”无关（韩世忠卒后被追封为蕲王。妻四人，白氏封为秦国夫人，梁氏封为杨国夫人，茅氏封为楚国夫人，周氏封为蕲国夫人，与韩合葬），只有章氏才可能在贴近章园的地方建造燕国夫人庙了。章惇为人有胆略，性格刚强。史载他年轻时与苏东坡为密友，一日两人同游山寺，到一个名叫仙游潭的地方，万仞绝壁上，横木架桥，苏东坡不敢过桥，章却“平步以过”，并用绳索系身，下绝壁书“章惇、苏轼来游”几个大字于石壁上，所以苏东坡称赞章“能自拼命者”。熙宁八年（1075）章惇出守湖州，写诗告诉在密州任上的苏东坡，苏答以《和章七出守湖州二首》诗中起二句“方丈仙人出淼茫，高情犹爱水云乡”，因章爱好道家养生炼丹之事，故称其“方丈仙人”，“出淼茫”极言章之不凡，都是好意。但章因出身事极为敏感，读了后以为是讥讽自己的出身，足足不高兴了几天（见《吴兴备志》）。根据章惇的性格，你们越看不起我，我越要为母亲争气，所以在其母亲受封后，造一座大庙来祭祀，是非常合乎情理的。
韩世忠是抗金名将，也是出了名的性格强悍，话本《碾玉观音》所述也不是空穴来风，强占章园更是一例。“燕国夫人庙”若不是章氏所造，换了别家早就被韩氏拆去，其所以未拆，一是章氏多少还有些势力，虽为罪臣之后，但其罪还不至于达到拆祖庙的地步，而且占园时，章氏百口人“一日散居”，非常可能的是，这百口人让出章园，临时搬住在“燕国夫人庙”内，或者与韩氏有个默契也未可知。这也是为什么韩园独许其东邻，一直存有“燕国夫人庙”的缘故。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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